然后,我让他签字,画押。
看着他用沾着印泥的大拇指,在纸上按下那个红红的指印。
我知道,这事,才算有了一个了结。
我把协议收好,叠得方方正正。
“行了。张大哥,你可以走了。”
我指了指桌上那碗我刚煎好的药。
“这碗药,端回去给你老娘喝了。记住,饭后温服。”
“剩下的药材,我让小豆子给你包好。回去,按我说的法子煎,别再胡来了。”
他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端着药碗,带着药包,灰溜溜地走了。
人群,也渐渐散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6
张屠户走了,但事情还没完。
他得赔钱,还得去说书。
我料定他不敢赖账。
今天这阵仗,半个城的人都看见了。他要是敢赖,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我让小豆子把门口收拾干净。
那碗黑乎乎的焦糊药汤,我让他倒进泔水桶里。
“师父,您真厉害。”
小豆子一边扫地上的碎瓷片,一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我刚才都快吓死了。”
“怕什么。”
我坐回柜台后面,拿起算盘,心不在焉地拨着。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做亏心事,就没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其实也捏着一把汗。
万一,我说服不了众人呢?
万一,张屠户是个滚刀肉,死活不认呢?
好在,一切顺利。
我爹教过我,对付这种人,你得比他更横,但不能像他一样不讲理。
你得用规矩,用道理,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证据,把他压得死死的。
让他没有一点翻身的机会。
今天,我做到了。
下午,张屠户的婆娘扭扭捏捏地来了。
她提着个沉甸甸的布袋,放在柜台上。
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季大夫,这是五十两。您点点。”
我没点,我知道他不敢少。
“还有二两的药钱呢?”我问。
她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两个银锭。
“季大夫,您看……说书那个事,能不能……”她陪着笑脸,想求情。
我看了她一眼。
“不能。”
我把银子收进钱箱。
“回去告诉张屠户,做人得讲信用。字据都立了,就得照办。不然,我就拿着字据去报官。”
她吓得不敢再说话,讪讪地走了。
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
城南最大的“一品轩”茶馆里,多了一个说书先生。
正是张屠户。
他站在高台上,脸涨得通红。
按照约定,先扯着嗓子喊了十遍:“回春堂的药是良心药,我张屠户是糊涂蛋!”
喊得整个茶馆都笑翻了天。
然后,他就开始讲他前一天是怎么去回春堂闹事,又是怎么被我一个黄毛丫头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一个粗人,也讲不出什么花来,就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一遍。
但越是这样,越真实,越有说服力。
听书的人把茶馆挤得满满当登。
大家一边嗑着瓜子,喝着茶,一边听张屠户“现身说法”。
听完,都对回春堂和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季大夫,年纪轻轻,有本事,有手段啊!”
“可不是嘛,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把那张屠户治得一点脾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