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致命记忆

移植记忆手术后,我继承了已故妻子的全部回忆。

每晚闭眼,都是她遇害那天的血腥画面。

警方认定是意外,我却从她的记忆里发现了关键矛盾。

她记忆中凶手戴的手表,竟与我父亲珍藏的传家宝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在她的记忆里,看见凶手视角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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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个时刻。

指针无情地滑向十点零三分,像铁钉楔进我的太阳穴。我蜷在书房那张过分宽大的扶手椅里,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的后背。这不是梦。梦是模糊的,有缝隙的。而这是坠入,是每一秒都纤毫毕现、带着铁锈味和窒息感的真实重现。

黑暗合拢。再“睁眼”,我是林晚。

视野轻微晃动,带着刚回家不久的松弛。空气里有她常用的茉莉花香氛的味道,很淡。她放下包,走向厨房,想倒杯水。然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寂静,是一种被抽真空的死寂。接着,是脚步声。不是我的,也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人的。沉重,粘滞,带着一种不祥的、故意拖沓的节奏,从客厅方向传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属于林晚的恐惧,和属于我的恐惧,绞缠在一起,几乎要炸开。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水泥封住。视野猛地旋转,是被人从后面粗暴地勒住脖子,拖倒在地。

窒息感。地毯粗糙的纤维摩擦着脸颊。视线被迫上抬,掠过沙发腿,落在那个施暴者的手腕上。

就是这里。每一次,我都强迫自己“看”过去。

一只手表。皮质表带,边缘磨损得有些发白。最奇特的是表盘,深蓝色的底,上面不是传统的刻度,而是用细碎的、某种像是贝母或者特殊矿石镶嵌出的不规则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会折射出极其微弱的、星芒般的光点。

这画面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剧烈的挣扎和一片血红覆盖。

“呃!”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大口喘着气,肺叶火辣辣地疼。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光线将我扭曲的影子投在墙上。我颤抖着手抓起书桌上那个冰冷的金属水杯,灌下几大口凉水,试图压住喉咙里的腥甜感。

两年了。从接受那场争议极大的记忆移植手术到现在,整整两年。林晚走后,我的世界崩塌了。巨大的悲痛之后是更深的空虚,像一个无声的黑洞,吞噬掉所有感觉。当陈教授,那位神经科学领域的权威,也是父亲多年的好友,找到我,提出这个近乎禁忌的实验性方案时,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说,这是为了科学,为了探索人类记忆的边界。但对我来说,理由简单而自私——我只是想留住她,哪怕只是碎片。

手术“成功”了。我得到了林晚的记忆,像继承了一笔庞大而杂乱的遗产。她童年时在乡下外婆家追逐的蜻蜓,大学图书馆里阳光的味道,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笨拙的告白……这些温暖的碎片,散落在我的脑海深处,却如同隔着毛玻璃,模糊不清。唯独她遇害当天的记忆,像是用最锋利的刻刀凿进我的神经元,夜复一夜,准时上演,清晰得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