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爸。”
“小默,睡了吗?”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他那个年纪的人特有的、不疾不徐的腔调。但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紧绷。
“还没。有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没什么大事。”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下周末是你母亲的忌日,我让老宅那边的佣人都准备一下,你到时候早点过来,我们一起过去扫墓。”
“嗯,我知道。”我应着,心里却疑窦丛生。母亲的忌日,我从未忘记过。他专门深夜打电话来,就为了提醒这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轻微的电流声。然后,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状似随意地问:“你最近……怎么样?睡眠还好吗?陈教授前几天来看我,还问起你的情况,说移植记忆后可能会有一些长期的适应性反应,让你定期去他那里复查。”
陈教授……复查……
我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是关心,还是……试探?
“我没事,挺好的。”我飞快地回答,声音有些发干,“就是……偶尔还会梦到小晚。”
说出这个名字时,我的心口一阵刺痛。
父亲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听起来沉重而真实:“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小晚是个好孩子,她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
又是这番说辞。两年来,每次提到林晚,他都是这样,用一种无可挑剔的、充满长辈关怀的语气,劝我放下,劝我遗忘。
可如果凶手真的是他,那这番“关怀”底下,该是何等冰冷的算计?
我强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含糊地应了几句,终于结束了这场令人窒息的通话。
放下手机,书房里恢复了寂静,但我心中的惊涛骇浪却再也无法平息。父亲深夜的电话,以及电话里看似寻常却处处透着不寻常的询问,像一块块拼图,与那只诡异的手表和林晚记忆中的矛盾点,隐隐勾连起来。
不能再这样被动地困在记忆的循环里了。我必须做点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在父亲位于城郊的老宅附近。我借口整理母亲遗物,频繁出入老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一切。我特别注意父亲的书房,尤其是那个存放手表的紫檀木柜。
柜子始终锁着。我问起手表,父亲只是淡淡地说:“老一辈的东西,收着就好,现在没人戴这种表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甚至带着一丝对旧物的怀念。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一个周末,我陪父亲在老宅的花园里喝茶。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我心底的寒意。我们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家族琐事,气氛看似融洽。
中途,他的手机响了。他起身走到稍远的地方接电话。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也许是光线角度的巧合,我瞥见他挽起的衬衫袖口下,手腕内侧,似乎有一道模糊的、已经淡化了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