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警方当年的结论是“入室抢劫引发的意外致死”。现场有翻动痕迹,林晚的珠宝和家里一些现金不见了。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一个不幸的巧合,一个我们成了万分之一的概率的悲剧。

可如果只是抢劫,为什么?为什么这只手表,会一次又一次,以这种特写的方式,出现在她最后的记忆里?这不像是一个仓皇逃窜的劫匪会留下的印象。这更像是一个烙印,一个刻意为之的标记。

我推开椅子,踉跄着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城市的光污染让夜空呈现一种诡异的橘红色。我点燃一支烟,尼古丁吸入肺腑,稍微驱散了一些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那只表……我见过。不止一次。

在我父亲的书房里,那个巨大的、带暗锁的紫檀木古董柜的最上层,用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珍重地收着。那是我们沈家的传家宝,据说是曾祖父当年在瑞士订制的,全世界独此一枚,表盘上的纹路是某种罕见的陨石薄片打磨而成,象征着“家族的星辰”。父亲从小就不许我碰,只在每年祭祖时,才会极其郑重地拿出来擦拭。他说,这表将来是要传给我的。

一个入室抢劫的陌生人,怎么可能戴着我们沈家的传家宝?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我心里,日夜啃噬。我不敢深想,却又无法不去想。父亲沈国栋,那个在我印象里永远威严、一丝不苟的男人,白手起家创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对家族声誉看得比命还重。他和林晚……记忆中,他们关系算不上亲密,但也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林晚家境普通,父亲最初是有些微词的,但婚后见我们感情甚笃,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动机呢?我想破头也想不出,父亲有任何理由要杀害自己的儿媳。这太荒谬了,比最蹩脚的悬疑小说还要离谱。

可是,那只表,像一枚淬毒的楔子,钉死了所有“意外”的可能性。

我掐灭烟头,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的光映着我苍白憔悴的脸。我调出当年案子的电子卷宗——这是我利用身份和人脉,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到的不公开资料。现场照片,尸检报告,证人笔录……我一遍又一遍地翻阅,试图找到任何能与林晚记忆吻合或矛盾的细节。

没有。警方的记录严谨、客观,指向那个无可辩驳的结论。现场没有陌生指纹,没有有效的DNA遗留,监控录像因为小区线路检修,恰好在那天下午出现了几个小时的空白。一切都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而我这唯一的“证人”,拥有的却是一段无法被法庭采信、甚至无法宣之于口的记忆。

挫败感和孤独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疲惫如铅般沉重。或许,真的是我疯了?巨大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加上移植记忆带来的不可预知的副作用,共同编织出了这个指向我至亲的可怕幻觉?

就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深夜的死寂。屏幕上跳动着“父亲”两个字。

我的心猛地一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体。这么晚了,他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