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笼
陈晓觉得自己的脑仁像是一块被过度使用的硬盘，充满了坏道和无法整理的碎片感。
连续两周的加班，终于赶在上线前啃完了所有BUG，但付出的代价是他此刻看整个世界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城市的霓虹在凌晨的寒气中晕染开，失去了清晰的边界。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下空无一人的站台，像是被某种程序设定好的NPC。
末班车的指示灯牌闪烁着“14号线”的猩红字样，如一只疲惫却不肯闭合的独眼。
车门无声滑开，内部的冷气涌出，带着一股不属于任何香精却过于洁净的气味，好似是无菌实验室。
陈晓打了个寒颤，迈步进去。
车厢里灯光白得刺眼，照亮了异常空旷的空间。
座椅是崭新的暗蓝色绒布，地板上连一丝灰尘都找不到。
几个乘客分散站着或坐着，像一尊尊雕塑。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对着电话低吼，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焦躁：“……我不管现在几点！方案必须明天……不，今天早上九点放在我桌上！做不到就滚蛋！”这是是隔壁市场部门的李经理。
斜对角，一个举着手机的女孩正用夸张的气音直播：“……家人们谁懂啊！加班到这个时候，地铁站都没人了，鬼片开场既视感有没有？给可怜的博主刷个小心心压压惊呗……”她手机壳上的水钻反射着刺眼的光。
稍远处，一个孩子正用脚一下下踢着面前的金属立柱，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他旁边的母亲眼神放空地看着窗外漆黑的隧道，对此毫无反应。
车厢最角落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自始至终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他的手指偶尔快速滑动，像是在记录什么。他的冷静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而与这一切更加格格不入的，是蜷缩在车厢连接处的一个流浪老人。他花白的头发纠缠成块，裹着一件污浊的外衣，正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内容含混不清。
陈晓找了个离门不远的位置坐下，他沉重的眼皮几乎快要合上了。
就在这时，列车轻微一震，平稳启动。
头顶的显示屏突然亮起，诡异的是显示屏没有显示往常的站点信息，而是浮现出了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宋体文字，其顶端写着：
【14号线乘客安全协议】
第一条：请保持车厢内安静。禁止喧哗、奔跑及制造任何不必要的噪音；
第二条：禁止对车厢内部、其他乘客及工作人员进行拍摄、录音等任何形式的记录；
第三条：请勿干扰列车正常运行及其他乘客的乘车体验；
第四条：乘务人员均身着标准蓝色制服并佩戴工牌，如遇到请接受来自他们的指令；
第五条：列车运行期间，若出现任何非计划内停靠或异常现象，请保持镇定，无需惊慌。
请您仔细阅读以上条款，乘车即代表您已接受并同意遵守全部协议。
陈晓麻木的神经被触动了。协议？这用语风格像极了他每天都要打交道的软件用户条款。
“搞什么名堂……”李经理挂断电话，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在过分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
“哇！条款地铁！宝宝们看到了吗？都市传说+1！”网红女兴奋地将镜头对准了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