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抬起眼皮快速扫了一遍条款，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的速度更快了。
只有那个流浪老人，依旧对着空气絮絮叨叨。
列车猛地钻入一段隧道，窗外的黑暗变得无比纯粹，已不再是掠过灯光的感觉，更像是列车驶入了一片虚无的、没有尽头的深海。
车厢内的灯光似乎也受到影响，轻微但持续地高频闪烁起来，发出几不可闻的电流嗡鸣。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淹没了车厢。
陈晓坐直了身体，程序员的本能让他开始下意识地分析眼前的一切。
2 清洗协议
隧道中的黑暗浓郁得如同实质，车窗玻璃变成了一面面模糊的黑镜，映出车厢内一张张失去血色的脸。
只有那高频闪烁的苍白灯光，像一只抽搐的眼睛，固执地维持着这片狭小空间的存在。
那“嗡”声不像是来自引擎，它比引擎声更尖锐，更像某种…系统高负荷运转时的蜂鸣。
李经理的咆哮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信号呢？！妈的！这什么破地方！”他疯狂地摇晃着手机，仿佛这样就能摇出几格信号来。
项目谈崩的焦躁和对环境的不安，让他彻底撕下了平日里的那点伪装。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金属立柱上，立柱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操！”
孩子的踢踹声早就停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缩回了他母亲身边。
那位母亲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不满地瞥了李经理一眼，把孩子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低声嘟囔：“没素质……”
网红女却更加兴奋了，手机镜头死死对准李经理：“家人们看到了吗？现实版压力怪！要爆了要爆了！”
陈晓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程序的直觉在他脑中疯狂报警。噪音…他在制造噪音…违反协议第一条…
一种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这不是对鬼怪的恐惧，而是对某种无法理解的、绝对权威的“运行逻辑”的恐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开口：“李经理！别喊了！遵守规则！”
李经理猛地扭过头，通红的眼睛瞪向陈晓，像是找到了所有怒气的宣泄口：“规则？你个敲代码的懂个屁规则！老子在外面给人讲规则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跟我讲规则？这他妈就是……”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
因为车厢内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彻底变成了血红。
稳定、均匀、令人窒息的血红色，将每个人的皮肤、衣物、惊恐的表情都染上了一层地狱般的釉质。
那尖锐的蜂鸣声也停了，被一个绝对冷静、毫无起伏的电子女声取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像是在颅腔内直接响起：
【警告。检测到噪音污染。源点定位完成。】
李经理的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抽干，只剩下惨白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根据乘客安全协议第一条，启动清理程序。】
“不…等等……”李经理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但“系统”不会等他。
他的身体轮廓开始变得不稳定，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
色彩从他身上剥离、混乱，然后分解成无数个跳动的小像素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