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下这本书,不是为了逃过一劫。
而是为了,让这把最锋利的刀,真正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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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风刚歇,天光未明,紫宸宫却已暗流汹涌。
皇帝寿辰将至,按祖制,帝姬需于千秋殿前献舞祈福,为圣上延寿、为江山纳吉。
这本是冷欣悦身为嫡长公主不可推卸的荣光,可昨夜御前议礼时,冷凝霜一袭素裙款款而出,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姐姐久病缠身,若在大典上失仪,岂不有损皇家体面?不如由妹妹代劳,也算尽一份孝心。”
满殿寂静。
谁都听得出这话的刀锋藏在蜜里——这不是请命,是宣判:你已无用,退场吧。
消息传入东宫偏殿时,冷欣悦正倚窗数梅。
她听完佩兰转述,只轻轻咳了两声,指尖抚过唇边,笑意淡如烟雾。
“去告诉苏婕妤,”她缓缓道,“明日申时,我在练舞阁排演《折柳吟》,怕是......撑不到终曲。”
苏婕妤是后宫中极不起眼的存在,低位嫔妃,无子无宠,却曾在先皇后救她免于冤狱时,默默记下这份恩情。
如今,她成了冷欣悦手中一枚隐线。
翌日,练舞阁门窗紧闭,香雾缭绕。
冷欣悦一袭素白舞裙入场,身形纤弱如纸鸢,可起袖抬步间,竟有几分昔日“玉京第一舞”的风姿。
乐声渐急,她旋身而起,裙裾翻飞似雪,众人屏息之际,忽见她脚步一滞,面色骤白,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倒!
“帝姬!”宫人惊呼。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寒光自她袖中疾射而出——一枚青玉簪划破空气,精准坠入地板缝隙,发出极轻一声“咔”。
几乎同时,屋檐瓦动,黑影掠下。
凌厉亲率影卫破门而入,动作利落如鹰攫兔。
他亲自跪地撬开那块松动的木板,从中抽出一支细如发丝的竹管,内藏蜡丸一枚,火漆封印完好。
破译不过半炷香。
密信内容一经呈报,朝堂为之震颤:二皇子心腹侍卫与北疆蛮族左贤王暗通,约定“帝姬和亲途中暴毙之日,即为大军南下之时”,并附兵力布防图残页。
通敌叛国,罪诛九族。
二皇子冷承烨闻讯怒闯禁宫,当庭咆哮:“一个疯癫病姬,凭一枚玉簪、一段空言就想扳倒储君?!荒谬!”他要求严惩“装神弄鬼、祸乱宫廷”的冷欣悦,甚至扬言要请太医署出具“心疾诊断”。
然而话音未落,陈内侍悄然出列,双手奉上一份泛黄抄录——那是数日前德妃以“赏梅”为由召见外臣的宫门记录残卷。
经影卫笔迹比对,赫然与密信上的加密字体出自同一人之手。
铁证如山。
皇帝当场拂袖离席,宣布闭关静修,诏令太子监国,二皇子府即刻软禁,不得擅离一步。
风波暂歇,春寒料峭。
御花园深处,梅树苍劲,落英簌簌。
冷欣悦缓步而来,披着素色鹤氅,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如镜。
凌厉立于树下,玄衣未解,腰刃犹寒。
他望着她,忽然开口:“你早知他们会来偷听。”
她轻咳两声,扶栏微笑:“统领大人既然看得见影子,怎会看不见戏台上的演员?”
风过林梢,两人默然对视。
片刻后,凌厉从袖中取出一片枯叶——正是那夜留在《北疆风物志》中的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