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他低声道,“别用太明显的饵。”
冷欣悦怔了怔,随即笑开,眼波流转如星坠深潭:“那下次,我留个谜题给你解?”
他没答,只是转身离去,身影融进梅影深处。
她站在原地,笑意渐收,目光投向凤仪宫方向。
戏才刚开始。
3
梅香散尽,夜露凝寒。
冷欣悦回到栖凤阁时,檐角铜铃轻响,像是风在低语。
她缓缓解下鹤氅,指尖拂过袖口绣着的暗纹金线——那是一枝半开的梅花,花瓣边缘已泛出枯色。
佩兰欲上前搀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我没事。”她倚在窗边,目光落在案上那半页焦纸,火光映得字迹忽明忽暗,“北境粮道已断”。
五个字,如刀刻骨。
她闭眼,启用了那道来自重生之后的天赋——破妄。
刹那间,烛影摇曳,眼前景象骤变:荒原雪夜,车队悄行,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声响。
青铜面具商人立于高坡,挥手点燃烽烟。
皇庄废窖大门洞开,粮袋层层堆叠,转瞬烈焰冲天。
干草爆裂声中,一个佝偻身影闪入地道——是李全,德妃身边最不起眼的老内侍,却掌着宫中出入名录与库房印信。
画面一转,密室烛火下,周秉文颤抖着接过一封无名信,封口未用火漆,而是压了一片枯叶。
冷欣悦猛地睁眼,呼吸微滞。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要等和亲路上再动手,而是早已提前截断命脉。
三十万石军粮一旦湮灭,边关守军不战自溃。
届时蛮族南下,京畿震动,太子监国根基未稳,朝局必乱。
而皇帝闭关不出,正是群狼环伺之时。
她冷笑一声,声音轻得像落雪:“想让我做替罪羊?这一世,该烧的是你们的巢。”
翌日清晨,一则消息悄然传遍六宫:帝姬梦遇先帝显灵,怒斥“粮尽兵亡,社稷将倾”,遂决意亲往清虚观请高人作法禳灾,以续国运。
此言一出,满城风雨皆动。
三日后,帝姬銮驾出城,行至古道侧畔,香案设于道旁,青烟袅袅升腾。
冷欣悦披素氅卧于步辇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宫人低声啜泣,道帝姬为国祈福不惜折损寿元。
可就在这看似虚弱至极的表象之下,赵通已率影卫埋伏在十里坡林深处。
子时刚过,两辆无牌粮车悄然绕道而来,车辙刻意避开元官驿道,马蹄裹布,无声无息。
“截!”
一声令下,黑衣如影扑出。
车上押运之人当场被擒,搜出空麻袋数十只,户部封条清晰可见,却是崭新未拆。
审讯不过半个时辰,便供出幕后主使——户部侍郎周秉文,德妃堂兄,主管北境粮赋转运。
凌厉亲自提审,连夜入宫面圣。
而此时的栖凤阁内,冷欣悦独坐灯前,手中摩挲着一片枯叶——正是那日梅树下,凌厉留下的那一片。
她指尖轻抚叶脉,眸光幽深如渊。
“你让我留谜题,”她低声呢喃,唇角微扬,“我便送你一条活路。”
窗外夜风忽起,吹动帘幕,烛火摇曳间,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宛如执棋之人落子无声。
远处凤仪宫方向,钟声轻响,似有不安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