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笑意渐冷。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4
夜风穿廊,吹得凤仪宫檐角铜铃轻响,像谁在暗处冷笑。
冷欣悦扶着佩兰的手走出正殿时,指尖冰凉。
皇后倚在软榻上昏昏睡去,那碗被她劝下的药还摆在案头,汤色微红,如血将凝。
宫人只道帝姬孝心,见母后服药才肯安心离去,却不知那一瞬,冷欣悦眼中已掠过一道猩红幻影——孙景和佝偻着背,在子时的药房角落打开一只青瓷小罐,灰白粉末无声洒落;张嬷嬷站在阴影里,嗓音阴滑如蛇:“......三月为期,神志涣散,到时满朝皆信她疯癫失德。”
那是“迷心散”的配方,前世她亲眼见过母后吞下最后一口药后,眼神渐渐空洞,最终被诬陷持刀行刺皇帝,囚于冷宫七日,吞金而亡。
而今,一切重演,只是这一次,执棋的人换成了她。
回程路上,步辇轻晃,冷欣悦闭目假寐,唇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她没有立刻惊动皇帝,更不打算哭诉冤屈——那不过是送上门的把柄。
德妃一党耳目众多,若贸然发难,反被咬一口“帝姬为护母后构陷嫔妃”,便是百口莫辩。
她要的是连根拔起,是一击毙命。
“赵通。”她忽然睁眼,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色,“御药房守卫,换上咱们的人,一个时辰内办妥。再让佩兰誊一份手令,笔迹务必与母后一般无二——就写‘近来体虚梦扰,欲查三年药账以安心’。”
佩兰心头一颤:“公主,这......若被人发现是仿笔迹......”
“就是要他们发现。”冷欣悦垂眸,指尖轻轻摩挲腕间玉镯,声音温柔似水,“然后,自然会有人坐不住。”
翌日清晨,天光未明,御药房外落叶纷飞。
张嬷嬷鬼祟潜入,手中攥着火折子,直奔旧档阁。
她翻出标注“凤仪宫近三年汤方”的册子,手刚触到纸页,忽觉寒风扑面——数道黑影从梁上跃下,铁链铮然作响。
“张氏,私毁宫籍,形同弑主,拿下!”
挣扎间,一支银簪落地,裂开缝隙,露出半截残余的灰白粉末。
影卫当场搜出密信五封,字字指向孙景和调配药性、拖延诊治,更有德妃亲笔暗语:“事成之后,贵妃之位不虚。”
消息传入乾元殿时,皇帝正在批阅边报,闻言猛地拍案而起。
“朕的结发妻,竟被视作蝼蚁?!”
孙景和革职下狱,张嬷嬷打入冷宫,刑具未上,便招供八成。
更致命的是,陈内侍捧出一段宫墙暗哨录下的对话——德妃亲口道:“务必让皇后失智,否则二皇子夺嫡无望。”
朝堂震动。
德妃冲入大殿哭诉求情,声泪俱下,称遭人构陷。
可当那段录音在众臣面前一字一句重现,她脸色瞬间惨白,踉跄后退,被侍卫强行拖出宫门。
阶下,冷欣悦静静立着,素衣如雪,病容憔悴。
赵通低声问:“帝姬,您刚才......又预知了?”
她轻轻咳了两声,袖中手指蜷紧,眸底掠过前世母后咽下金屑时那双含泪的眼睛。
“我只是,”她低声道,声音几不可闻,“不想再看见母亲吞金的那一幕。”
风起云涌,棋局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