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阳光终于冲破云层,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奶奶身上的嫁衣上,那红色,红得像是心尖滴出的血。

风暴看似平息,但我知道,真正的艰难,也许才刚刚开始。如何面对这段深埋的过往,如何安抚两颗被岁月和悲伤磨损得千疮百孔的心,是我必须面对的课题。而那两台被锁起来的智能机,此刻看来,不再是祸端,反而像是两个老人试图连接外部世界、宣泄内心痛苦的,笨拙而可怜的窗口。

爷爷住院的那几天,家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奶奶依旧沉默,大部分时间呆坐在她房间里,身上还固执地套着那件不合身的嫁衣,只是外面会罩上一件日常的旧外套,像是守护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阳光好的时候,她会挪到阳台,看着那堆拼多多买来的、尚未拆封的“宝贝”,眼神空洞,不再有之前那种狂热的光。

我去医院陪护,爷爷的高烧退了,肺炎需要时间恢复。他变得很虚弱,也很沉默,不再提短剧,也不再提“念安”。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或者闭眼假寐。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个雨夜,他拼尽最后力气奔赴短剧公司的行为,以及那本被水浸湿的《平安》剧本,已经将深埋心底近五十年的伤口,血淋淋地摊开在了阳光下。

我把那本笔记本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他看到了,眼神波动了一下,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摩挲着封面,久久不语。

“爷,”我削着苹果,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剧本……写得真好。”

爷爷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水光,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瞎写的……没啥用。”

“有用,”我斩钉截铁地说,“至少,我知道我爷爷曾经是个文艺青年,心里装着那么温暖的故事。”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对不起,让你和你爸……操心了。”

这句“对不起”,沉重得让我几乎接不住。这不是对沉迷手机的道歉,而是对那个被家族沉默埋葬了半个世纪的女儿,以及由此带给家人无形压力的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