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平静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但我却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深深的孤独和无奈。
"那您的感受呢？"我问道，"您也需要适应啊。"
她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我已经适应了。"
"真的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头。
我看见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宋暖。"我轻声叫她的名字，"您可以哭的。"
"不行。"她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已经在打转，"我不能哭。如果我哭了，爸爸会觉得我不懂事。阿姨会觉得我在装可怜。思思会更讨厌我。"
"那您呢？您觉得自己委屈吗？"
她看着我，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她的声音开始哽咽，"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
"但现在不是吗？"
她摇头，眼泪越流越多。
"不是的。现在的家里，我就像一个...一个多余的人。每天小心翼翼地说话，生怕惹谁不开心。明明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身上的灰色如潮水般翻涌。
我从桌上拿了一盒纸巾递给她。
"哭吧，没关系的。"
她接过纸巾，却还在强忍着抽泣。
"我不应该哭的。我应该坚强一点。"
"为什么要坚强？"
"因为妈妈走的时候说过，要我照顾好爸爸，要我做个懂事的好女儿。"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还要承担照顾父亲的责任。
十六年来，她一直在扮演着一个"懂事的好女儿"，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的感受。
"您觉得您母亲希望看到您现在这样痛苦吗？"
她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我。
"她更希望看到的，是您快乐地生活，还是委屈地忍受？"
她没有回答，但眼中闪过了一丝思考的光芒。
"您可以既孝顺父亲，又保护自己的权利。这两者并不矛盾。"
"可是爸爸会不高兴..."
"如果您父亲真的爱您，他应该希望您快乐，而不是委屈求全。"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我看了一眼时间，"但在下次咨询之前，我希望您能做一件事。"
"什么事？"
"把您母亲的照片要回来。"
她身体一僵，"这样...不太好吧？"
"为什么不好？"
"会引起矛盾的。"
"那您就一直让她们践踏您母亲的遗物吗？"
她沉默了很久。
"我会考虑的。"她站起身，朝我鞠了一躬，"谢谢您，陈老师。"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心中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这个女孩太善良了，善良到不懂得保护自己。
但我相信，她会改变的。
就像她身上偶尔闪现的那一抹亮色一样，她心中还有光。
我要帮她找回那束光。
第三章
这次，宋暖晚了十分钟才到。
当她推开咨询室的门时，我惊讶地发现她身上的灰色淡了很多。
虽然还是很重，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让人窒息的浓郁。
"不好意思，陈老师，我来晚了。"她在沙发上坐下，动作比前两次自然了许多。
"没关系。"我注意到她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一些，"这一周过得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