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间,一条新信息弹出来:“一小时后,菱湖南路‘好再来’超市门口,车牌尾数74的黑色轿车。请单独前往。”
没有多余的字。命令式。
一小时后,我站在超市门口劣质的霓虹灯牌下,夜风有点凉。一辆老旧的黑色桑塔纳悄无声息地滑到面前,车牌尾数74。车窗摇下一条缝,司机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脸,只无声地朝副驾歪了歪头。
车内一股浓重的空气清新剂味,甜得发腻,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更难以言喻的气味。司机一言不发,像个机器人般操控着车辆。我试图搭话,问他去哪,吃什么。他毫无反应,只是递过来一个黑色眼罩,材质粗糙。
“规矩。”他终于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磨石在摩擦。
戴上眼罩,世界彻底陷入黑暗。车子开始移动,不断转弯,绕圈。我默默在心里记着方向和大致距离:左转,大概五百米后右转,上坡……但很快就被这毫无规律的路线搅乱了。时间过去了大约四十分钟,或许更长,车速慢了下来,轮胎似乎碾过了一段碎石子路。
车停了。引擎熄火。死寂。
司机下车,拉开我这边的车门,搀着我的胳膊引导我下车。空气里的味道变了,一股潮湿的、带着淡淡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的风扑面而来,隐约还能听到细微的、断续的水滴声。像是某个废弃的地下空间。
我被引导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了几级台阶,转过几个弯。最后,一扇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被推开。
眼罩被猛地扯下。
突如其来的昏暗光线让我眯起了眼。适应了几秒后,看清了所在。一个宽敞得不像话的地下室,挑高很高,头顶是粗犷的混凝土穹顶和纵横交错的老旧管道,壁灯被刻意调得很暗,发出一种暧昧的昏黄光晕。空气里那股复杂的味道更浓了:旧灰尘、某种昂贵的香料、隐约的血腥气,以及一种…一种属于活物的、温吞的腥臊味,混合成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基调。
零散放着七八张桌子,大部分已经坐了人。客人不多,男女都有,衣着看似普通,但细看细节都价值不菲。他们彼此并无交流,眼神偶尔抬起,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急切和贪婪,像等待投喂的饿兽。
没有菜单。只有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黑色西装、面容苍白消瘦的服务生无声地走过来,对我微微颔首,然后开始一道接一道地上菜。
餐具精美得惊人,骨瓷细腻,银器闪动着冷光。但盛放的东西,却让人从脊椎里冒出寒气。
第一道,是一小盅浓汤。色泽醇厚,香气扑鼻,但汤勺搅动间,带起碗底一小片细腻的、带着奇异纹路的肉,像某种从未见过的禽类,又或是……
第二道,是一碟刺身。薄如蝉翼的肉片铺在冰面上,纹理细腻得出奇,透着一种几乎透明的淡粉色,旁边配着一小碟深酱色的蘸料。
第三道,是一块精心烤制的肉排,火候完美,汁水被牢牢锁住,淋着浓稠的酱汁。
服务生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报着菜名,名字起得极尽风雅玄妙——“凝露”、“霓裳”、“初心”……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我强迫自己拿起餐具。我是警察,我是来找证据的。每一口下去,胃袋都在痉挛。味道……味道诡异得好吃,鲜嫩、浓郁、层次分明,挑逗着味蕾,但某种超越味觉的直觉却在疯狂拉响警报,喉咙紧缩,几乎要呕吐出来。我借着餐巾擦拭的动作,将一小块肉排迅速藏进袖口的特制夹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