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猛地冲下床,拉开一条门缝。客厅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她看见母亲穿着睡衣的背影,正用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类似提线木偶的僵硬姿态,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楼上楼下,隐隐约约都传来了开门和脚步声。她扑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看。
冰冷的月光下,几个身影正无声无息地从单元门走出,汇入小区的小径。对楼的阴影里,也有同样僵硬的身影在移动。她们彼此不看对方,步伐一致,朝着同一个方向——城西,那片未开发的、据说留着沈家老宗祠的荒地方向。
沈薇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第三夜,闹钟在凌晨两点响起。沈薇一个激灵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正握着冰冷的门把手,一只脚就要踏出家门。她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回房间,用椅子死死抵住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她也在梦游的队伍里了。那股力量,根本无法抗拒。
第四夜,她放弃了挣扎。意识像是被裹在一层厚厚的棉花里,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着身体的自行动作。开门,下楼,汇入沉默行进的人群。队伍里有母亲,有大伯母,有堂姐堂妹,有侄女。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片空茫,眼睛睁着,却没有任何神采,只有眼珠偶尔会诡异地转动一下,像是在搜寻什么。她们像一群被无形之线操控的傀儡,穿过沉睡的城市,走向荒芜的郊野。
风中似乎一直回荡着那个磨蚀骨头的呼唤:“……来……”
白天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没人公开谈论夜里的诡事,但每个沈家女人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恐惧和一种心照不宣的诡异沉默。黑眼圈成了共同的标志。后颈的青色指印,颜色似乎一天比一天深,触碰时的刺痛感也越发明显。
尝试过抵抗。堂姐试过用绳子把自己绑在床上,结果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不知用什么方法解开了绳子,指甲因为剧烈的挣扎而外翻撕裂,鲜血淋漓,人却依旧出现在了梦游归来的队伍里。小侄女被反锁在房间,第二天发现她蜷缩在门口睡着,额头有撞门的淤青。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家族内部发酵,却没人敢提出去找那座宗祠。一种无形的威压和源自血脉深处的禁忌恐惧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第七夜。沈薇再一次意识模糊地跟着队伍行走在荒草丛生的土路上。夜枭发出不祥的啼叫,空气里那股陈腐的泥土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越来越浓。
直到一座巨大、破败的黑影轮廓出现在前方,遮蔽了稀疏的星光。
那是一座早已被遗忘的宗祠。飞檐翘角大多已经坍塌,露出里面狰狞的木骨架。墙壁斑驳,布满苔藓和雨水冲刷的污痕。两扇沉重的、漆皮剥落殆尽的木门虚掩着,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口。阴冷的风从门缝里倒灌出来,带着地窖般的寒气。
队伍沉默地、鱼贯而入。
沈薇的脚踩在冰冷破碎的砖石上,一股能冻僵灵魂的阴寒瞬间包裹了她。祠堂内部空旷得吓人,极高的穹顶隐没在黑暗中,蛛网如同垂落的灰幔。正前方是一排排蒙着厚厚灰尘、牌位东倒西歪甚至断裂的神主牌,像一片沉寂的墓碑林。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黑沉沉的长条供桌,桌上空无一物,积着足以写下字迹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