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牵引力骤然加强。女人们自动分散开,走到供桌前,如同举行某种邪恶仪式的信徒,开始无声地、缓慢地绕着供桌行走。一圈,又一圈。脚步拖沓,在死寂的殿堂里回响,混合着压抑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无意识呻吟。
沈薇也在其中。她的意识在棉花般的包裹和刺骨的冰寒间挣扎。
供桌……供桌底下……
一个模糊的念头,像黑暗中迸出的一星火花,突然闪过她几乎凝固的思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供桌底下,散发着微弱的、令人极度不安的召唤。
她的脚步停滞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那股操控她的力量似乎出现了一个缝隙。
几乎是凭着一种求生本能产生的侥幸,她猛地一矮身,挣脱了那无形的行进轨迹,滚进了供桌下方那片更深的黑暗里。
灰尘瞬间涌入鼻腔,带着浓烈的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像是陈旧血块的腥气。她捂住嘴,强压下咳嗽的冲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震破胸腔。桌外的环形脚步声依旧持续,没有因为少了她而停止。
供桌下的空间逼仄。她蜷缩着,手指无意间碰到一个硬硬的、边缘有些硌手的东西。
像是一个……盒子?
她颤抖着摸索过去。那是一个扁长的、材质不明的盒子,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滑腻的污垢。她不敢去细想那是什么。盒子没有锁,她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册子。纸张泛黄发脆,边角卷曲破损,透着一股岁月沉淀下的死气。
是一本极其古老的家谱。
扉页上用浓墨写着沈氏宗谱,字迹古拙。她颤抖着,借着从桌幔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密密麻麻的名字,用工整的毛笔小楷书写,记录着沈家一代代男丁的名讳、配偶、功名。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心脏缩紧。终于,在记录近代子孙的某一页,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母亲、堂姐妹、侄女们……所有沈家女性的名字,都以一种附属的、卑微的格式,挤在她们父亲或丈夫的名讳旁边。
而就在这一页——
无数个红色的圆圈,像一双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些名字。所有未婚沈家女性的名字,都被这种不祥的、仿佛用鲜血画就的红圈标记了出来!
圆圈旁,是一行细密到近乎阴毒的小楷批注,笔锋尖锐如刀:
「献于宗祠,永镇阴阙。」
祭品。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她的呼吸彻底停滞,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成冰。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惊恐地寻找着——
找到了。沈薇。
她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一个红圈之内。
而就在她的名字之上!
一只苍白、干枯、布满褶皱和深褐色老年斑的手,正握着一杆殷红如血的朱砂笔,笔尖饱蘸浓稠的、仿佛尚未干涸的朱砂墨,正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诡异的仪式感,朝着她的名字,一笔划下!
那笔尖的红色,刺眼得令人疯狂。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冲破所有压抑的尖叫,猛地从供桌下炸开,撕裂了宗祠内死寂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