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州码头
苏州的春末总是飘着细细的雨,青石板路泛着光,码头的乌篷船挤得像串在绳上的粽子。沈昭昭蹲在船头,用指尖拨弄着舱外的河水,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她月白襦裙的裙角——那是母亲生前绣的,裙边缀着一圈浅粉的莲花,如今花瓣都被雨水浸得发暗。
"昭昭,过来帮爹理理货单。"舱内传来父亲沈万和的声音,带着几分宠溺的无奈。
沈昭昭应了一声,擦了擦手钻进舱门。沈万和正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摊着一沓皱巴巴的货单,还有半盏凉了的碧螺春。他穿着藏青的绸衫,鬓角已经有了白发,眼角的皱纹里都浸着生意人的精明,可对着女儿时,目光总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软得能掐出水来。
"爹,这次去扬州,是不是又要和林家谈盐引的事?"沈昭昭拿起货单,指尖划过"林家"两个字,眉梢微微皱起。
沈万和叹了口气:"林家是扬州盐商的头把交椅,咱们苏州沈家要想把盐运到北方,非得过他们这关不可。"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昭昭,这次你跟着爹,多学着点,以后万一爹有个三长两短......"
"爹!"沈昭昭打断他,把货单往桌上一放,"你才四十岁,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等这次谈成了,咱们沈家的盐铺要开到长安去,到时候我陪你去看大雁塔,吃胡饼,喝葡萄酒!"
沈万和笑着摇头,正要说话,舱外突然传来一声粗喝:"沈万和,出来!"
父女俩对视一眼,沈昭昭抓起挂在舱壁上的青竹杖——那是她十二岁时跟着江湖艺人学的,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可用来壮胆足够了。她掀开舱帘,只见码头上站着几个穿短打衫的壮汉,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腰间挂着把锈迹斑斑的刀,正是林家的护院头目周虎。
"周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沈万和跟着出来,拱了拱手,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
周虎往地上啐了一口:"沈老板,咱们林老爷说了,扬州的盐引已经被我们林家包了,你们沈家就别想分一杯羹了!"他伸手戳了戳沈万和的胸口,"识相的话,赶紧把船上的盐都卸下来,不然——"他拔出刀,砍向旁边的木桩,木屑飞溅,"别怪我周虎不客气!"
沈昭昭攥紧竹杖,正要往前冲,却被沈万和轻轻拉住。他转向周虎,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的冷静:"周爷,盐引是朝廷发的,不是林家的私产。我们沈家有官府的文书,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运?"
周虎愣了愣,随即冷笑:"文书?哼,林家有的是银子,就算你有文书,也别想在扬州立足!"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壮汉们立刻围了上来,一个个摩拳擦掌。
沈昭昭急得手心直冒汗,正要喊人,却听见码头那边传来一声清喝:"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藏青劲装的年轻人站在人群外,腰间挂着把长剑,剑鞘上刻着缠枝莲纹。他个子很高,面容清瘦,眉峰像两把锋利的刀,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
"你是谁?敢管林家的事?"周虎眯起眼睛,盯着年轻人。
年轻人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在这里闹事,扰了苏州码头的秩序。"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亮了亮,"我是长安来的捕快,奉命巡查江南治安,你们要是再闹,我就把你们都抓去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