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息怒。”母亲闻讯赶来，眼圈红着，将我拉到身后，“音音她……她只是一时糊涂，受了迷惑……”
“迷惑？我看她是鬼迷心窍！”父亲拂袖，指着我对母亲道，“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平日里读的那些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生出这等荒唐念头！”
母亲泪眼婆娑地看向我：“音音，你就听你爹一句劝吧。那了悟法师，是方外之人，与你乃是云泥之别。你这般执着，除了毁了自己的清誉，还能得到什么？算娘求你了，别再去了，好不好？”
看着母亲滚落的泪珠，和父亲气得发白的脸，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地疼。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是合乎情理世道的。可一想到那抹清冷的身影，那串捻动的佛珠，那低沉悦耳的梵音，我所有的理智和告诫，都变得苍白无力。
“爹，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我……我只是去上香礼佛，并无他意。”
“并无他意？”父亲冷笑，“你当全京城的人都是瞎子吗？从明日起，你若再敢踏出府门一步去那护国寺，我就……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母亲吓得连忙捂住我的嘴，连声向父亲告罪，拉着我退出了书房。
那晚，我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帐顶模糊的绣纹。窗外月色凄清，如同了悟那双看似慈悲，却永远望不到底的眼眸。父亲的震怒，母亲的眼泪，世俗的嘲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紧紧缠绕。放弃吗？回归那个符合所有人期待的、规行矩步的尚书千金的生活？
可是，心口那一点不甘的火苗，却顽强地燃烧着。
第四十八天，我依旧出现在了护国寺。
只是这一次，我没有进大雄宝殿，只远远地站在一株古柏树下，望着殿门的方向。蕊儿紧张地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四下张望，生怕被熟人瞧见。
我不知道了悟是否察觉了我的到来。他依旧准时出现，带领早课，神情淡漠如常。
就在我准备悄然离开时，一个小沙弥却小跑着来到我面前，双手合十：“女施主，了悟师兄让小僧转告，佛法虽广，不度无缘之人。施主连日辛苦，还请回吧，莫要再徒增烦扰。”
小沙弥的话很客气，语气却带着疏离。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他果然知道了。而且，这是明确地拒绝。
脸上瞬间火辣辣的，是羞耻，也是难堪。我强撑着维持最后的体面，对小沙弥还了一礼：“多谢小师父告知。”
转身离开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绵软的针尖上。
之后的好几天，我真的没有再出府。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对着窗外的海棠花发呆。父亲母亲的脸色稍霁，府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他们以为我终于想通了。
只有我知道，那份执念并未消失，只是被强行压了下去，像暗火一样在心底灼烧。
就在我以为一切即将归于平静时，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如惊雷般炸响了整个京城——了悟法师，护国寺最负盛名的佛子，竟然还俗了！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绣一幅牡丹图，针尖猝然刺入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染红了金黄的花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