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13年夏，巷尾书店的雨
杨昱恒第一次见到苏予诺，是2013年的梅雨季。
那天他刚结束高考，骑着旧自行车往家赶，半道上雨突然泼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车把上，溅得裤脚全是泥点。他慌不择路，瞥见巷尾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予诺书店”，便捏着刹车冲了进去。
书店不大，进门是个小小的柜台，柜台后坐着个穿浅蓝连衣裙的姑娘，正低头用软布擦一本精装书。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没干的雨丝，像落在花瓣上的露珠。
“不好意思，避个雨。”杨昱恒抹了把脸上的水，有点局促地把湿漉漉的自行车停在门口屋檐下，“不会耽误你做生意吧？”
姑娘笑了笑，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没事，下雨天没什么人来。”她从柜台下拿出一包纸巾递过来，“擦擦吧，别感冒了。”
杨昱恒接过纸巾，指尖碰到她的手，凉丝丝的，比外面的雨还软。他低头擦脸时，余光瞥见柜台后的书架，最上层摆着几本建筑类的书——《建筑空间组合论》《中国古建筑史》，都是他之前在县城书店没找到的。
“你也喜欢建筑？”他忍不住问。
姑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以前有个老顾客常来借这类书，后来他搬走了，书就留下了。”她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建筑空间组合论》，“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不过别弄湿了。”
杨昱恒接过书，封面上有淡淡的油墨香，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薰衣草味——和刚才的纸巾一个味道。他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速写，画的是书店的柜台，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柜台上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笔触很轻，像怕碰碎了什么似的。
“这是你画的？”他指着速写问。
姑娘的耳朵有点红，轻轻“嗯”了一声：“没事的时候瞎画的，不好看。”
那天的雨下了很久，杨昱恒坐在书店的小凳子上，一边看书，一边听姑娘整理书的声音——指尖划过书页的“沙沙”声，偶尔碰到玻璃杯的“叮”声，还有窗外雨打梧桐的“哗啦啦”声，混在一起，像一首没写完的歌。
雨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杨昱恒把书还给姑娘，说了声“谢谢”，正要走，姑娘突然叫住他：“等一下。”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她，“里面是那本书的笔记，我看你刚才看得很认真，可能用得上。”
杨昱恒愣了一下，接过信封，指尖传来信封的厚度，还有一点淡淡的温度。他抬头想再说点什么，姑娘已经转过身，继续擦那本精装书，只留给她一个浅蓝色的背影。
走出书店的时候，巷尾的路灯刚好亮了，暖黄色的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着他的影子，长长的。他回头看了一眼书店的门，木牌上的“予诺书店”四个字，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那天晚上，杨昱恒在灯下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叠手写的笔记，字迹娟秀，重点的地方用红笔标了出来。最后一页，还夹着一张小小的速写，画的是他刚才看书的样子——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书，窗外的雨还没停，雨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