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来客
暴雨是在黄昏时分砸下来的。
林墨把最后一块青石板嵌进墙角时，雨珠已经顺着斗笠边缘连成了线。他直起身捶了捶腰，砖红色的晚霞正被墨色云层一点点吞噬，巷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在风里摇得像要断了，叶片上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林师傅，还没完呐？”
巷口的杂货铺老板探出头，手里举着把掉了漆的黑布伞。林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被晒得黝黑的胳膊，古铜色的皮肤在雨幕里泛着光：“差最后两道缝，补完踏实。”
他是个修旧匠，专做老城区的石板路修补。青石巷这地方邪门，明朝传下来的老巷子，青石板底下像藏着什么，每年梅雨季总有些石板莫名其妙地松动，有时候还会往下陷半寸。老街坊都说这巷子底下有“东西”，林墨不信这些，只当是地基年久失修。
雨越下越大，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林墨混着桐油的灰浆刚抹到石板缝里，就听见巷尾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他直起身朝巷尾望，昏黄的路灯刚亮起来，雨雾里晃着个影子，踉踉跄跄地朝这边倒过来。
“喂！你没事吧？”
林墨喊了一声，对方没应声。他把手里的抹子往工具箱里一扔，抄起伞跑过去。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嘴角挂着血，怀里紧紧抱着个棕色的皮箱子，箱子角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男人在离林墨三步远的地方栽倒了，风衣下摆散开，露出腰侧渗出来的暗红血迹。林墨赶紧蹲下去扶他，手指刚碰到男人的胳膊，对方突然睁开眼，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两口深井，死死盯着林墨的脸。
“箱子……别让他们拿走……”男人的声音气若游丝，手指死死攥住林墨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垂死的人，“青石板……底下……”
他的话没说完，头一歪就不动了。林墨摸了摸他的颈动脉，已经没了跳动。雨还在下，打在男人的脸上，把血迹冲成一道道淡红的水痕。林墨这才发现，男人的风衣后心处有个洞，边缘焦黑，像是被什么利器刺穿的。
巷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和风穿过老槐树的呜咽。林墨咽了口唾沫，刚想站起来去找人，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晃过几个黑影。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男人怀里的皮箱子拽过来，塞进自己的工具箱，又用帆布盖好，然后把男人的尸体往墙角挪了挪，用几块松动的石板挡住。
刚做完这一切，三个穿黑色雨衣的人就走进了巷子。雨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手里都拿着短棍似的东西，在雨幕里泛着冷光。
“人呢？”其中一个人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
林墨假装刚从工具箱里拿出东西，转过身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啥？你们找啥人？”
三个人交换了个眼神，中间那个往前走了两步，雨帽下的眼睛扫过林墨沾着灰浆的手，又瞥了眼墙角的石板堆：“刚才有个人跑进来了，穿黑风衣，你看见没？”
“没瞅见啊。”林墨挠了挠头，故意把脚往工具箱边挪了挪，挡住箱子的轮廓，“我在这儿补石板呢，就听见‘哐当’一声，还以为是石板塌了，刚要过去看，你们就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