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办公室的“指点”
九月的天，闷热得像一口巨大的蒸锅，连C大教学楼走廊里那点可怜的穿堂风，都带着黏腻滚烫的气息。
张毅站在导员办公室门外，看着门上那块印着“王建国导员”的亚克力牌子，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指关节叩在实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敲在他自己的心上。
“进。”里面传来王导员那把熟悉的、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的声音。
张毅推门进去，一股强劲的空调冷风立刻包裹了他，激得他裸露的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办公室宽敞明亮，与外界的闷热判若两个世界。王建国导员正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捧着一个紫砂保温杯，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那已经有些稀疏、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反射出油亮的光泽。
“王老师，您找我？”张毅走到办公桌前，站定，语气平静。
王建国慢悠悠地吹了吹保温杯口可能并不存在的浮沫，眼皮懒洋洋地抬了一下，扫过张毅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哦，张毅啊，坐。”他用拿着杯盖的手随意指了指桌旁的塑料椅子。
张毅依言坐下，脊背自然而然地挺直，这是多年习惯使然，但他的手指却下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蜷缩了一下。
他大概能猜到这次谈话的内容——大四开学，像他这样成绩不上不下、家境平平的学生，往往是导员们重点“关怀”和“指引”的对象。
果然，王建国放下保温杯，双手交叠放在光滑的桌面上，摆出了一副推心置腹的标准姿态：“张毅啊，这眼看就大四了，黄金九月，白银十月，对未来，有什么具体的规划和想法没有啊？”
他没等张毅回答，便习惯性地接过了话头，仿佛答案早已注定，询问只是走个过场。
“你的情况嘛，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王建国微微后靠，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毅，“成绩呢，在班里算是中游徘徊，不拔尖，但也没拖后腿。各科老师反映，你听课还算认真，就是没什么突出表现。家里呢……”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档案上的信息，“是普通工薪阶层，父母供你读这个一本也不容易，对吧？”
窗外的蝉鸣声尖锐而执着，透过紧闭的窗户缝隙钻进来，搅得人心里莫名烦躁。
张毅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王建国，等着他的下文。
“像你这样的学生，我每年都见得多啦。”王建国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洞若观火的优越感，“没显赫的家庭背景，没亮眼的竞赛奖项，也没在学生会混个一官半职增加点履历光彩。现在就业市场什么情况？名校硕士、海归博士都挤破头！那些稍微好点的单位，HR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实话跟你说，张毅——”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显得格外语重心长，“考研，是你眼下最实际、也是最有可能改变命运的一条路。沉下心，摒弃杂念，拼上一把，争取考个985、211的硕士，这学历档次一上去，选择面立马就宽了。这才是对你父母，也是对你自已负责任的态度。”
张毅垂下眼睑，视线落在自己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膝盖上，那里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小毛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