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法官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我穿着囚服,站在被告席上,没有回头看旁听席。我知道李茜和慕斯在那里。

但自从那天在婚礼现场之后,我再也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

柳杨的律师出具了厚厚的医疗报告和伤残鉴定。我的律师极力辩护,强调是柳杨挑衅在先,有严重过错。

但那段视频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虽然与本案无直接关联,却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法庭的氛围。

柳杨躺在病床上,通过视频连线出庭,一只眼睛蒙着厚厚的纱布,声音虚弱但坚定:“我绝不和解。我要让法律给一个公道。”

公道?

我听着判决,心里一片死寂。什么是公道?我被妻子和下属联手背叛,被当众羞辱,最后沦为阶下囚,这就是公道?

我被法警带离法庭。经过旁听席时,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

李茜低着头,肩膀耸动,在哭泣。慕斯搂着她的肩膀,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埋怨,或许还有一丝残留的亲情,但唯独没有了我熟悉的依赖和崇拜。

我移开目光,挺直脊背,走向那道沉重的铁门。

十年。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十年后。监狱大门。

铁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秋天的风带着凉意,吹在我剃短的头发和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上。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

我出来了。五十四岁。一无所有。

公司在我入狱后不久就宣告破产清算。

财产大部分用于赔偿柳杨的医药费和附带民事赔偿。李茜在我入狱第一年就提出了离婚,我签了字。

慕斯……十年间,他只来看过我一次,是在我入狱第三年。

他瘦了很多,眼神躲闪,只坐了十分钟,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留下一点钱,就匆匆走了。从那以后,再无音讯。

我在监狱里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受,也学会了不去想。

那些蚀骨的恨意和屈辱,被时间磨成了坚硬的壳,包裹着我残破的内心。

现在,我自由了。但自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地址,是多年前一个老部下辗转寄信告诉我的,说李茜和慕斯大概住在那一带。我想去看看。

不是奢求什么,只是想看看。慕斯,我的儿子,他今年应该三十岁了。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中档小区。楼龄有些老了,但环境安静。

我站在楼下,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以什么身份?一个刚出狱的,毁了容的前夫和前父亲?

正当我踌躇时,单元门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走出来。是李茜。

十年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打扮得依然得体,甚至比十年前更显丰腴了些。她看起来……生活得不错。

她没注意到阴影里的我,低头笑着对小男孩说:“慢点跑,等着弟弟妹妹们。”

我的心猛地一沉。弟弟妹妹?

紧接着,单元门里又涌出来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大的看起来七八岁,小的刚会走路的样子。他们叽叽喳喳地围着李茜。

“妈妈,爸爸说今天带我们去吃披萨!”最大的女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