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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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

当一个人从极度的恐惧中幸存下来,他会本能地为那份恐惧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幻觉、压力、梦境……李哲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的医学知识,试图说服自己,昨晚的一切,只是他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一场生动的梦魇。

但当他第二天清晨,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看到一个由水渍画出的、扭曲的螺旋图案时,他所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疯了一样冲向地下档案室。他必须知道,陈川到底是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次,档案室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阴冷依旧,但多了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他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从那些陈旧的纸张背后,无声地凝视着他。档案架的影子,在手电筒的光芒下,被拉长成各种奇形怪状的、仿佛活物般的轮廓。

他找到了陈川的档案袋,这一次,他几乎是撕开的。

照片上的陈川,笑容是那么刺眼。而那些写满公式的手稿,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天书,而像是一张张画满了诅咒的符咒。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了那段狂乱的中文笔记。

“……‘墙’不是比喻!它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维度滤波器’!它过滤掉了所有高维度的、我们无法理解的、足以让我们瞬间疯狂的信息,只把一个稳定、安全、可以被我们逻辑所理解的‘三维切片’投影给我们,这就是我们的‘现实’!但现在,这个滤波器……这个‘墙’……它……长出了‘霉斑’……”

“……我试图计算出霉斑的扩散公式,但我发现我错了。那不是‘扩散’,而是‘感染’。它在‘吃’我们的现实!那些‘霉斑’就是现实的‘孔洞’,是通往墙外之物……的‘嘴’……”

“……我触摸了它……我只是在理论上触摸了它……但它……感觉到了我……它……它也‘摸’了回来……”

李哲看到最后一句,手一抖,手稿掉在了地上。

“它也摸了回来……”

这句话像一枚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大脑。他想起了昨晚,那摊攀向他手指的黑色液体。

一个冰冷的东西,突然从背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哲的尖叫被死死地卡在喉咙里,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他能感觉到,那不是一只手。那东西的触感……冰冷、坚硬,而且……不符合任何他所知的生物结构。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站在他身后的,是疗养院里那个被称为“钟摆人”的病人。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入院记录上写着他是个钟表匠,因为总说能听到“时间里的回声”而被送了进来。他从不说话,每天唯一的活动,就是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再走回来,身体像钟摆一样,以一种精准到毫秒的节奏左右摇晃。

此刻,他就站在李哲的身后,身体依然在小幅度地、有节奏地摇晃着。

搭在他肩膀上的,是“钟摆人”的手。

但那只手,已经完全变成了老式黄铜钟表的内部结构。一根根齿轮、发条、指针,以一种极其精密又无比恐怖的方式,取代了血肉和骨骼,组成了一只金属的手掌。那些细小的齿轮还在微微转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