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白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来了?”他推开怀里的Lily,朝我招招手,“站那儿干嘛?过来,给林总他们倒酒。”
他把我当成了服务生。
我没动,目光扫过茶几上东倒西歪的酒瓶。他喝了不少。
Lily依偎回周砚白身边,撒娇般地嘟起嘴:“砚少,她谁啊?穿得好土哦。”她的眼神像带着小钩子,在我身上逡巡,毫不掩饰她的轻蔑。
周砚白低笑一声,伸手捏了捏Lily的脸颊,目光却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她?一个老朋友。”他顿了顿,像是故意要撕开什么,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包厢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替我坐过牢的那个。”
“啊……”Lily夸张地掩住嘴,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就是那个……杀人犯?”
“杀人犯”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我的指尖瞬间冰凉。
周砚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仰头灌下一杯酒,喉结滚动,然后,他搂紧了Lily,用一种近乎残忍的亲昵语气说:“不然呢?这种坐过牢的杀人犯,也配说爱?”
话音落下,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连音乐都仿佛停滞了。
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背景。只有周砚白那句话,和他脸上那抹轻蔑的笑,无比清晰地刻在我的视网膜上,我的耳膜上。
也配说爱?
十年。我人生最好的十年。我替他挡下的那三刀,我在监狱里度过的一千多个日夜,我出狱后为他处理过的无数龌龊事……换来的,就是轻飘飘的一句“也配说爱”。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生命热度的男人。他的轮廓在迷离的灯光下依然英俊得令人心碎,可那双我曾经无比迷恋的黑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嘲弄。
心口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彻底碎了。连痛感都变得麻木。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身后似乎传来Lily娇嗲的惊呼和周砚白不耐烦的呵斥,但都与我无关了。
3 遗物之殇
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像刀子。我开着那辆破旧的二手车,行驶在空荡的街道上。车窗大开,风灌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我没有哭,甚至没有任何表情。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念头反复盘旋: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我把车开回他那栋豪华公寓楼下,将钥匙扔给门童,然后一个人沿着冷清的街道往回走。回到我那间狭小冰冷的出租屋,第一件事,就是拉开床头柜最底下的那个抽屉。
里面满满一抽屉,都是关于周砚白的“遗物”。
不是他真的死了,而是在我心里,那个值得我付出一切的少年周砚白,早已经一次次地死去了。我以一种近乎病态的方式,收藏着每一次心死的证据。
第一件,是他十六岁时打篮球磨破了指尖,我偷偷捡回来、用纸巾包好的创可贴。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