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刚停。
空气里混着樟树和湿泥土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我想起童年。
指尖还沾着一份旧案卷的灰。
我得了些空，该了结一件事了。
这件事在我心里，像一根钩子。
扎得够久，也够疼。
不是什么光彩事，是一段狼狈的过去。
我从没对人说过。
今天，我想把它挖出来。
算是给过去的我，一个交代。
我叫李念，历史系毕业。
同学都进了大厂，进了体制内。
我不想。
我只想守着一堆旧书过日子。
我没听家人的，进了一家独立书店。
当了个店员。
书店叫“渡口”，老板老林取的。
他说，这时代太快了，人心像浮萍。
书店，就是灵魂的渡口。
渡口书店在老街深处。
门口有棵老桂花树，一到秋天，巷子都是香的。
我爱那里。
真的。
每天在旧书香和新墨香里醒来。
给客人推荐书，或者坐在门口发呆。
看着叫“社长”的猫，把阳光睡进毛色里。
日子过得安稳，绵长。
人一辈子，能找到这么个地方，不容易。
故事，就在一个周二晚上开始了。
毫无征兆。
一切都静得让人心慌。
快打烊了，店里没人。
雨不知何时停了。
街灯的光，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漾开。
我拿着鸡毛掸子，掸着最高一层书架的灰。
脑子里正想着，是吃碗馄饨，还是回家煮泡面。
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
叮铃一声。
在寂静里，特别刺耳。
像一根弦，断了。
我循声望去。
视线穿过书架。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一男，一女。
那个男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考究的羊毛衫。
他把自己包装得比电视上更像个学者。
可我认得他。
季川。
这名字在我舌尖滚过。
心口像被虫子蛰了一下。
不痛，但很麻。。。
他是文化名人，畅销书作家，而我是他的阻路人。
他总在电视上，用温润的腔调，教别人怎么活得体面。
他身边的女孩，大概二十出头。
眼睛很亮，像星星。
她看季川的眼神，我太熟了。
那里面是崇拜，是仰慕，还有不自知的占有欲。
季川很享受这种目光。
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自然地把手搭在女孩腰上，像在巡视自己的花园。
他声音不大，却飘进我耳朵。
“你看，只有这种独立书店，才有灵魂。”
女孩信服地点头。
那神情好像在说：你说的都对。
胃里一阵恶心。
我脸上没动静。
我放下掸子，悄悄挪回柜台后面。
假装整理账目，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不想看见他，一眼都嫌脏。
可书店就这么大。
他领着女孩，慢悠悠地逛。
最后，停在了珍本柜前。
那里面，锁着老板老林的“命根子”。
季川的指尖，隔着玻璃点了点。
是一本初版的《城市季风》。
“这本，包起来。”
他的语气很淡，却不容反驳。
我心里一沉。
躲不掉了。
我深吸一口气，从柜台后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