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先生，抱歉，这是非卖品，老板的私藏。”
季川这才抬眼看我。
他先是愣住，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那惊讶很快被傲慢吞掉。
他大概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撞见我。
“李念？”他眉毛一挑，“在上班？”
“嗯。”
他轻笑一声。
那笑里是优越，是嘲弄。
“也好，清静，适合你。”
他又指向那本书，语气不容商量。
“老林不是说过？这本书只卖给有才之人。”
“我想，我上过电视出过书，应该……‘有才’吧？”
旁边的女孩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没法反驳。
老林确实说过这话。
好书该配知音。
这是老林的天真。
我没想到，这天真会应验在我身上。
我沉默地转回柜台，拿钥匙。
戴上白手套，打开柜门。
一股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小心翼翼地捧出书，放在丝绒台面上。
全程，我都没看他。
“三千六百元。”我低声说。
季川似乎对我的冷淡不满。
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卡。
漫不经心地递过来，指尖悬在半空。
我接过，刷卡。
店里的POS机很旧。
运转时“滋滋”作响，像在叹气。
终于，机器“滴”的一声。
吐出一张白单。
上面两个红字：余额不足。
空气瞬间凝固了。
那声冰冷的电子音，像一把刀子。
刺破了现场叫“体面”的薄膜。
我看见，季川的微笑僵在脸上。
我憋住了，没有笑这是职业操守。
他先是皱眉，好像这结果很荒谬。
接着，他看我的眼神变得不耐烦。
“你的机器有问题吧？”他近乎呵斥，“重刷。”
我没说话，照做了。
结果一样。
“滴”，余额不足。
这次，连他身边的女孩，眼神都变了。
崇拜里，生出了困惑，甚至一丝轻蔑。
这比任何戏剧都精彩。
季川的脸彻底垮了。
面色铁青。
他夺回卡，又打开钱包。
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红钞票，根本不够。
他“啪”地合上钱夹，像在跟谁赌气。
他大概觉得，在我这个前任面前，丢了天大的脸。
他需要一个出口。
他抓起手机，快步走到角落。
背对着我们，压着嗓子打电话。
但他忘了，书店太小，太静。
他自以为压低的声音，每个字都像被放大了。
“喂，苏晚，给我卡上转五万。”
他的语气，还是那种命令式。
电话那头，是他的妻子苏晚。
一个投资界的女王。
我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她。
她的声音，隔着电话都透着寒意。
“我在酒会，没空。”
“几秒钟的事，有什么没空！”季川压不住火了，“快点，我等着。”
“季川，”苏晚的语调很平，“你的附属卡，上月账单是八万三千二。”
“我记得，你上一本书的版税，也提前支取了，不是吗？”
“怎么，又断炊了？”
“那是社交！是人脉！是为了这个家！”季川拔高声音，又强行压低。
“是么？”苏晚轻笑，笑声里没有温度。“为哪个家？为你在外头养的那些‘红颜知己’的家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