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给谁看?闹?闹了就能出去吗?
这世道,吃人。
要么被吃,要么,就得学会怎么吃人。
既然你们把我推进这最脏的泥潭,那我就用这泥潭里的水,洗净自己,爬上去。
爬到最高处。
我没有被直接安排去学艺,而是被扔进了最下等粗使丫鬟住的、阴暗潮湿的通铺。
每天有洗不完的毛巾、碗碟,倒不完的秽物桶。
其他丫鬟看我新来的,瘦小好欺负,脏活累活全都推给我。
稍有不慎,管事的巴掌就扇过来,或者克扣那本就少得可怜的、能噎死人的馊饭。
第一个月,我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手上全是冻疮和裂口,肩膀被沉重的水桶磨破皮,火辣辣地疼。
晚上躺在散发着霉味的通铺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淫声浪语和其他丫鬟的鼾声,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要活下去,要爬上去。
我开始观察。
观察王妈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观察楼里得势的姑娘们有什么共同点。
观察那些龟公、打手,谁和谁有矛盾。
我拼命干活,但不再傻干。
我学着在王妈妈经过时,表现出最卖力、最温顺的样子。
我偷偷收集楼里一个仗着有点姿色就偷懒、还把客人赏赐私藏起来的丫鬟的证据。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了账房先生的秘密。
他做假账,贪墨楼里的银钱,而且似乎和王妈妈的一个对头妓院有联系。
这个发现很冒险,但值得一搏。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王妈妈。
彼时她正对着一群哭哭啼啼、不肯就范的新买来的丫头发脾气。
“妈妈,”我声音不大,却让满屋子的抽泣声一静,“我不想做粗使丫头。”
王妈妈挑眉,讽刺道:“哟,心气儿还挺高?你想做什么?当头牌也得有那个命!”
“我能帮妈妈赚钱,赚大钱。”我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但不是靠皮肉。”
“呵,笑话!在窑子里不卖身,你卖什么?”
“卖消息。”
我吐出三个字,“达官显贵们的消息。”
王妈妈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但看着我那双不像十五岁少女该有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她的笑声渐渐停了。
“给我三个月,”
我说,“我会证明我的价值。
这三个月,我什么都做,端茶送水,学规矩技艺,但不见客。
若三个月后,我觉得自己值不了您期望的价钱,任凭发落。
若我值了,往后怎么接客,接什么样的客,我自己说了算。”
那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一场赌博。
赌王妈妈眼里除了眼前的银钱,还有没有更长远的野心。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凝滞了。
最后,她扇子一合:“好!老娘就给你三个月!
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过,这三个月里,你要是存了什么歪心思,或者证明不了你的价值,到时候,可别怪妈妈我心狠!”
从那天起,我成了醉红楼里最特殊的那个存在。
白天,我比任何人都拼命。
学琴棋书画,老师敷衍,我就自己琢磨到深夜,手指被琴弦磨破,结了痂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