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姿态礼仪,对着水缸的倒影一遍遍练习走路、微笑、斟酒,直到肌肉形成记忆。
我听头牌姑娘们怎么唱曲,怎么看客人的眼色,怎么说话能搔到痒处。
晚上,我主动包揽了给前厅雅阁送酒菜的活儿。
那是醉红楼最核心、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男人,几杯黄汤下肚,在温香软玉的包围下,最容易卸下心防。
我低着头,像个影子一样进出,布菜,斟酒。
耳朵却像最灵敏的兔子,捕捉着每一句看似无意的话。
张尚书家的公子和侍郎的小妾有私情;
李将军克扣了军饷在城外置了外宅;
赵大人即将外放,正在四处打点,手头有一笔来路不明的银子……
甚至,某个王爷似乎对当今圣上,颇有微词。
这些碎片,被我像捡珍珠一样,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里,用偷藏起来的炭笔,写在撕下的内衬衣角上。
我不需要知道全部,只需要记住关键的人名、地名、事件。
它们现在看起来微不足道,但谁知道,哪一天,哪一颗珍珠,就能串起一条致命的项链?
我变得沉默寡言,对谁都保持着距离,却又在关键时刻,能递上一杯恰到好处的热茶,或是一句不着痕迹的关心。
我仔细观察着楼里的每一个人,王妈妈的贪财与隐隐的不安分,头牌姑娘们的明争暗斗,龟公打手们之间的势力划分。
渐渐地,我摸清了一些门道,甚至用省下的微薄赏钱,偶尔买点小酒小吃,拉拢了一两个不得势的小龟公。
三个月期限到的前一夜,我敲响了王妈妈的房门。
我把几张写满字的粗糙纸片放在她面前。
上面记录的不是客人的隐私,而是楼里一个颇有心计、正暗中联系对家妓院想挖走头牌姑娘的丫鬟,
以及王妈妈最信任的那个账房,偷偷做假账中饱私囊的证据。
王妈妈看着那几张纸,脸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阴沉,最后,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回答,只是说:
“妈妈,我的价值,不在于能陪多少客人睡觉,而在于,我能让您这醉红楼,更安稳,也更……特别。
有些客人,他们来这不只是为了女人,更是为了找个能说话、且话不会传出去的地方。”
王妈妈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第二天,我搬进了一个独立的、虽不奢华却干净整洁的小房间。
王妈妈对外宣布,凝香姑娘身子弱,需静养,暂不接客,只偶尔在前厅雅阁弹琴助兴。
我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被打骂驱使的粗使丫头。
我有了自己的丫鬟,有了挑选客人的权利——虽然初期,所谓的“挑选”,只是在王妈妈的安排下,见一些相对安全、但又确实可能带来“消息”的客人。
我依旧不卖身。
我卖的是“解语花”的人设。
琴艺渐精,谈吐得体,更重要的是,我懂得倾听,懂得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表示理解和同情,懂得守口如瓶。
来找我的客人,渐渐多了一些“奇怪”的人。
有怀才不遇的文人,有满腹牢骚的小吏,甚至有后院起火、无处诉苦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