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脚步声的节奏,那种踮着脚尖的、小心翼翼的步态,怎么听都不像是自然现象。而且,它正在移动,非常明确地沿着某种路径在移动。
就在这时,脚步声停了。停在了大概……阁楼入口下方对应的位置?也就是我头顶正上方。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一种轻微的、摩擦的“吱呀”声。
是那扇通往阁楼的矮门……被推开的声音。
它来了!它下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几乎让我窒息。我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过桌上的强光手电,拧亮,光束颤抖地指向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楼梯上方一片漆黑,像是一个能吞噬光线的洞口。那“吱呀”声之后,是短暂的寂静。随即,那“嗒…嗒…嗒…”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在阁楼了。
它就在二楼的走廊上。并且,正在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楼梯口。
我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强光手电,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光束像一根颤抖的柱子,钉在楼梯顶端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心脏狂跳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几乎要盖过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嗒…嗒…嗒…
每一步都踩在老旧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空灵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来了,它正在下楼。
最先进入光柱范围的,是一双鞋。
一双鲜艳的、正红色的绣花鞋。鞋头尖尖,鞋面上用金线银线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案,在强光照射下,红得刺眼,金灿夺目。鞋子很小,是旧时代裹足女子常见的尺寸。
它们出现在楼梯顶端,然后,一步一步,缓慢而稳定地向下移动。我看不到脚踝以上的部分,视线被楼梯的坡度挡住。但仅仅是这双移动的红绣鞋,就足以让我魂飞魄散。这绝不是幻觉!不是老鼠!不是木头伸缩!
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带着明确恶意的存在!
我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想逃跑,双腿却如同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红绣鞋,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它走得很慢,似乎并不急于靠近我,更像是一种从容不迫的展示,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空气中,那股阁楼里的陈旧霉味似乎变得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香气,像是某种早已失传的脂粉味道。
终于,那双鞋踏上了一楼的地板。脚步声停了。
手电光柱向上移动,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想要看清它的全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曳地的裙摆。同样是大红的颜色,绸缎质地,即使在煤油灯和手电光混杂的昏暗光线下,也流淌着一种诡异的光泽。裙摆上用更深的红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团锦簇,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艳丽。
光柱继续上移,看到了纤细的腰身,胸前精美的盘扣,宽大的袖口……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