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阿绣似乎格外喜欢红色,尤其是正红色。她绣的鸳鸯是红的,手帕是红的,甚至有一次,她笑着对慧贞说,若能穿上最美的红嫁衣,便是立刻死了也甘心。慧贞在日记里写,当时只觉是戏言,还嗔怪她胡言乱语。
又比如,阿绣偶尔会流露出对一些古老禁忌的了解,一些乡野怪谈,她似乎既害怕又迷恋。她曾告诉慧贞,有些执念太深的人,死后会留着最后一口气,徘徊不去。她还说,女子若在婚前含怨而死,那一身怨气,最容易染红嫁衣。
日记的时间线有些跳跃,中间似乎有空缺。再往后,笔迹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内容也愈发压抑。隐约提到阿绣的家人似乎要强迫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她与慧贞的见面次数变少,每次见面,阿绣都更加沉默寡言,眼神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决绝。
“……阿绣今日又来,形销骨立,握住我的手,冷得像冰。她说她怕,说她不想那样嫁过去。我劝她,她却只是摇头,眼神空空洞洞的。我总觉得,她像是在筹划着什么……”
看到这里,我的心跳不知不觉间加快了。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得遥远,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这盏孤灯和我手中这本沉重压抑的日记。那种故弄玄虚的不屑感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逐渐拉入一个悲剧故事的沉溺感。
我深吸一口气,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的笔迹,与我之前在遗嘱上看到的红色笔迹一模一样!扭曲、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写下来,墨水洇开,显得狰狞而恐怖: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穿着那身红嫁衣!我听见她的脚步声了,就在外面……在楼梯上……她来了……阿绣……对不起……对不起……”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纸页上甚至有几个模糊的、像是水滴晕开的痕迹,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
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不再是一个尘封的故事,这颤抖的笔迹里透出的极致恐惧,跨越了数十年的时光,狠狠地撞进了我的心里!
我猛地合上日记,胸口剧烈起伏。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窗外的雨,不知何时,竟然停了。
不,不是完全安静。
一种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了下来。
嗒…嗒…嗒…
很轻,很慢,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像是……像是有人踮着脚尖,穿着那种硬底绣花鞋,在木地板上轻轻走动。
声音的来源,正是阁楼。
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全身的肌肉僵硬,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我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耳朵极力地捕捉着那细微的声响。
脚步声很轻,却很清晰,在死寂的夜里,一下,一下,敲打在我的心脏上。它似乎在阁楼上徘徊,从东头走到西头,又走回来。偶尔还会停顿一下,像是在寻找什么。
是老鼠?还是老房子木头热胀冷缩发出的声音?我拼命地用理智寻找解释。对,一定是这样!雨停了,木头结构放松,发出类似脚步声的声响。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