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阁楼很低矮,我得微微低头才能站直。手电光柱扫过,光线仿佛被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部分。这里堆满了蒙尘的旧物:缺了腿的桌椅、捆扎起来的旧报纸、一口笨重的樟木箱子……而在最东面的角落里,借着光束,我看到了它。

那是一只老式的皮质行李箱,暗褐色,边角有磨损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考究。箱子上着一把黄铜锁,锁身已经有些氧化发黑,但看起来依然牢固。它就静静地待在那里,与周遭的杂乱格格不入,透着一股莫名的孤寂和……等待。

姑婆红笔写下的警告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但此刻,这警告更像是一种挑衅。里面到底是什么?金银细软?家族秘史?还是真的只是老人无谓的恐惧?

我蹲下身,用手电仔细照着那把铜锁。锁是很老式的那种结构,对我这个业余喜欢鼓捣些小机械的人来说,撬开它并非难事。我从钥匙串上找出一根细长的多功能撬棍,深吸了一口满是尘埃的空气,将撬棍尖端抵进了锁芯。

寂静的阁楼里,只有窗外哗哗的雨声,以及金属刮擦发出的细微声响。我的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加速,手下动作却不停。咔哒一声轻响,锁舌弹开了。

那一瞬间,我似乎感到有一缕极细微的风,不知从何处钻出,拂过我的后颈,凉飕飕的。我猛地回头,手电光扫向身后,只有堆积的杂物和舞动的尘埃。是心理作用,一定是。

转回头,我定了定神,伸手捏住铜锁,将它从搭扣上取了下来。手指触碰到皮箱冰冷的提手,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用力掀开了箱盖。

没有金光闪闪,没有诡异光芒,甚至没有预想中扑鼻的恶臭。箱子里空空荡荡,只在最底下,平整地放着一本笔记本。封面是暗蓝色的硬纸板,已经严重褪色,边角卷曲,没有任何字样。

就这?我几乎要失笑出声。费这么大劲,搞得神秘兮兮,就为了这么一本破本子?我拿起日记,触手是一种干燥脆弱的质感,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箱子里再无一物。

带着一丝失望和更多的好奇,我拿着日记本走下阁楼,回到一楼客厅。雨还在下,天色几乎全黑。我点燃了桌上的一盏旧煤油灯——老宅电路老化,还没来得及检修,今晚只能靠这个了。

在跳动的昏黄灯火下,我翻开了日记本的扉页。里面是姑婆年轻时的笔迹,用钢笔书写,墨水是蓝黑色的,字迹清秀工整。这似乎不是一本严格的日记,更像是一本通信录,或者交往记录,主角是一个叫做“阿绣”的女子。

“民国三十六年,春,初遇阿绣于镇外梨花园。彼时落英缤纷,伊人素衣而立,恍若仙子……”

开篇的文字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文绉绉气息,记录着姑婆(日记里自称“慧贞”)与这位阿绣的相识、交往。她们一起赏花、刺绣、读诗,似乎是极为要好的手帕交。阿绣被描述成一位温柔娴静、颇具才情的女子,但字里行间,又隐隐透露出她的身世似乎有些坎坷,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忧郁。

我一页页地翻下去,煤油灯的光晕在泛黄的纸页上摇曳。大多是些琐碎的日常,两个年轻女子之间的情谊,在动荡的年代里显得尤为珍贵。但渐渐地,笔调开始有了变化。记载中开始出现一些不寻常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