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我成了散发剧毒的鬼魂, 所到之处生命凋零,毒气弥漫, 直到一个不怕毒的女孩捧起我腐烂的脸, 轻轻吻上我流着毒液的嘴唇: “别怕,我陪你一起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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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臭,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烂肉与某种化学药剂的气味,是我对这个混沌世界残存的唯一感知。我没有形体,或者说,我的形体是一团不断蒸腾、溃散又勉强凝聚的污浊毒雾,所到之处,生命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
青石板路的缝隙里,挣扎着探出头的小草,在我飘过的瞬间迅速焦黑蜷缩,化为齑粉。一只野猫从墙头跃下,矫健的身姿还在半空,吸入一丝我周身弥漫的淡绿色气息,便猛地抽搐摔落,口鼻溢出黑血,顷刻间没了声息。连路边最顽强的、沾染着油污的苔藓,也在我经过后留下一道丑陋的、蔓延的死亡轨迹。
我是什么?
一个诅咒。一个灾难。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悲哀存在。
记忆是破碎的,浸染在剧毒里,只剩下一些灼烧般的片段:刺眼的无影灯,冰冷的金属台,束缚带勒进皮肉的痛楚,还有那些穿着密封防护服的身影,眼神隔着面罩,冰冷而狂热。他们给我注射,透明的、幽蓝的、猩红的液体,一管接着一管,记录着数据,冷漠地观察着我的痉挛、呕吐和惨叫。
“实验体734,耐受性超乎预期……”
“……成分稳定,极具扩散性……”
“……终极生物武器……”
然后是极致的痛苦,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溶解,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灵魂被撕扯、灌注进无尽的毒液。再后来,是黑暗,以及醒来后这永无止境的、散播死亡的可怖“自由”。
我本能地朝着城市最阴暗、最肮脏的角落飘荡。下水道口蒸腾的热气,垃圾堆里腐烂的有机物,这些气息能稍微掩盖我身上那令人绝望的毒臭。阳光让我痛苦,并非灼烧,而是那光芒照出我带来的清晰死亡,太刺眼。
深夜,一座被遗弃的工业园。生锈的铁架像巨兽的骨骸刺向灰霾的天空,破碎的玻璃窗如同空洞的眼眶。这里荒芜,死寂,正适合我。我一寸寸地“舔舐”着这片废墟,毒气丝丝缕逸散,腐蚀着早已斑驳的墙皮和横生的杂草。
痛苦和怨恨是支撑我这具毒雾躯壳的核心。为什么是我?那些穿着防护服的人在哪里?我要找到他们,把这撕心裂肺的痛苦,把这蚀骨的毒液,百倍千倍地还给他们!
一个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咆哮在我胸腔(如果那还算胸腔的话)里滚动,毒雾随之剧烈翻腾,旁边一架废弃的机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铁锈混合着金属本体正在快速溶解。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
不是声音,是一种……生命力。纯粹,温暖,像漆黑深渊里陡然亮起的一粒微火,对我这彻骨冰寒的存在而言,灼烫得惊人。
就在那片废墟的深处。
我被那点“灼烫”吸引,又本能地想要摧毁它。我裹挟着更浓郁的毒雾,朝着感应的方向飘去。所过之处,连混凝土都在轻微地冒泡、粉化。
穿过半塌的厂房门洞,我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