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防空洞的惊现
一九九零年深秋,西安城笼罩在一场罕见的连绵阴雨中。我接到任务时,正在碑林库房里清理一批刚从基建工地抢救回来的唐代陶俑。电话是局长直接打来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只说了句“道北区,防空洞,出了大事,你立刻过来”,便挂断了。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湿气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紧张感。我知道,寻常的考古发现绝不会让局长如此失态。
吉普车颠簸在泥泞的土路上,车窗外的景象逐渐从规整的城区变为杂乱无章的棚户区和空旷的待建地。道北,这个名字在老西安人口中带着点复杂的意味,它曾是社会治安混乱的代名词,也是无数外来者扎根求生之地。车最终停在一片被雨幕笼罩的工地前,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停在那里,闪烁的警灯撕破灰暗的天色,气氛肃杀而压抑。
现场负责人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姓张,穿着沾满泥点的雨衣。他引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一个巨大的土坑。坑底,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裸露着,像是某种巨兽的嘴巴,散发着泥土的腥气和一股更深的、难以言喻的陈旧寒气。
“就是这儿,”张队长嗓音沙哑,带着后怕,“挖防空洞扩建工程,昨天下午挖到的。是个青铜匣子,看着年头不浅。”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闪烁,“怪事……就出在昨天晚上。”
“什么怪事?”我追问,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昨天接触过那匣子的六个工人,”他吸了口气,“今天早上……全没了。就在工棚里,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身上没伤,表情……很怪。”他似乎不愿多描述那表情具体如何,只是用力搓了把脸,“局里说您懂这些老物件,请您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瘟神东西。”
他带我走到旁边一个临时搭建的雨棚下,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静静地躺着那个青铜匣子。
它不大,长约一尺,宽半尺,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青黑色,仿佛凝结了漫长岁月中的一切阴影。匣身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有一些简洁而古拙的几何线条,但那工艺极其精湛,严丝合缝,几乎看不出接口。它散发出的气息,既非纯粹的商周青铜的厚重,也非汉代器物的雄浑,而是一种更阴冷、更压抑的感觉。我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它,入手冰凉刺骨,沉甸甸的,那份量不单是金属本身,更像承载着某种无形的东西。
我仔细端详,发现匣盖与匣体之间,似乎被一种暗红色的物质封死了,不像普通的漆或者胶,触手有种奇异的韧性。匣子一侧,隐约刻着一些极细微的符号,由于锈蚀和磨损,大多已难以辨认。唯一能依稀辨认出的,是一个类似鸟形的图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
“工人们发现它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我边看边问。
“有,”张队长立刻点头,“老李,就是第一个发现它的工人,他说挖出来的时候,这匣子干干净净,一点泥都不沾。他还说……好像听到里面有极轻极轻的响声,像是……指甲在刮。”他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旧中山装、满头银发的老人拄着拐杖,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颤巍巍地闯了进来。他脸色苍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青铜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