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已经变成亲情了。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我自己。」
他说:「沈家和顾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不会因为我们而改变。以后,我还是你的淮安哥哥。」
真是可笑。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听到了钟声。
悠远,绵长,一声一声,仿佛敲在我的心上,将那些翻涌的情绪,一点点抚平。
我穿上衣服,推开门。
雪已经停了。
庭院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白得晃眼。
那个叫尘缘的僧人,又在扫雪。
他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灰色僧袍,身影在晨曦中被拉得很长。
我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他。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只是专注地,一寸一寸地,将庭院里的积雪扫开,露出底下的青石板路。
他的动作里有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不是在扫雪,而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修行。
看着看着,我那颗被嫉妒和怨恨填满的心,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3.
我在悬音寺住了下来。
大雪封山,手机没有信号,这里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我彻底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也好。
我不用再面对那些同情或看好戏的眼神,也不用再听那些虚伪的安慰。
寺庙里的生活简单而规律。
晨钟暮鼓,诵经早课。
我不会念经,就去寺里的偏殿,帮着几个老师太一起擦拭佛像。
老师太们都很和善,她们不问我的来历,也不问我为何忧愁,只是偶尔会递给我一块斋堂做的糕点,对我笑一笑。
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待着。
我会去后山看那几株开得正盛的红梅,或者去禅房里,学着僧人们的样子打坐。
当然,什么都想不明白,脑子里依旧一团乱麻。
我见到尘缘的次数不多。
他似乎很忙,总是行色匆匆。
偶尔在路上碰到,他也只是对我淡淡颔首,便擦肩而过。
他像天边的月亮,清冷,遥远,触不可及。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忍不住去注意他。
我发现他每天天不亮就会去扫雪,把寺里所有的主路都清扫干净。
我发现他走路时总是目不斜视,步履轻缓,僧袍的衣角都不会扬起一丝尘埃。
我发现他吃饭时永远是最后一个动筷,最后一个放下,碗里不会剩下一粒米。
他活得像一本行走的戒律典籍,严苛,自律,不染纤尘。
这天下午,我在寺里的一个小书阁里看书。
这里收藏了许多佛经和古籍,但鲜少有人来。
我随手抽了一本《金刚经》,翻开,里面的字迹晦涩难懂。
我看得头昏脑胀,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身上多了一件带着淡淡檀香味的僧袍。
书阁里不知何时点了灯,光线昏黄温暖。
尘缘就坐在我对面,手里捧着一卷经书,正在安静地翻阅。
灯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神情专注而悲悯。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窘迫地坐直了身体:「对、对不起,我睡着了。」
他闻声抬眸,目光落在我身上,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无妨。天色已晚,山里夜寒,施主早些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