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回忆母亲擦眼泪的样子。
是的,母亲爱哭,看电影会哭,看到流浪猫会哭,和他父亲吵架后也会偷偷抹眼泪。她总是用手背,对,是右手手背,快速地、有些不好意思地擦过眼角,然后挤出一個笑容说“没事”。
这个记忆是清晰的,温暖的。
但紧接着,另一个“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还是那个擦泪的动作,但动作变得迟缓,抬起的手腕显得异常僵硬,擦过眼角后,手并没有立刻放下,而是停顿在那里,手指微微蜷缩……就像,就像在模仿“擦泪”这个行为本身,而非发自情感。
而这个僵硬版本的“母亲”,她的背景,似乎不是家里温暖的灯光下,而是……站在一条昏暗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里。
陈序猛地闭上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后一个画面,绝对不是他真实的记忆!他家根本没有那样的走廊!这是……这是那个“核心意象”描述的场景,是沈知白的疯话!它竟然开始污染他自己的记忆了!
“知悉即绑定,记忆即牢笼……”
沈知白的警告如同丧钟,在他脑中回荡。他现在真切地体会到,“绑定”是什么意思。那不是简单的记住,而是像病毒代码一样,嵌入了他的记忆操作系统,开始篡改原始文件。
下午,他试图用繁重的工作麻痹自己,但效率低下。修复一件清代地契时,他竟然几次差点用错修复材料。同事老王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他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
下班铃声响起,陈序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档案馆。外面的天色尚未全黑,晚高峰的车流人潮带着鲜活的烟火气,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需要和人说话,需要确认真实的世界依然稳固。
他拨通了女友林晚的电话。林晚是一名调查记者,此刻似乎正在外面奔波,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陈序?怎么了?我这边有点忙。”林晚的语速很快。
“没什么,就是……问你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陈序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今晚恐怕不行,有个突发线索要跟进。诶,对了,说起来挺巧的,”林晚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兴奋和疑惑,“我最近在查一个旧案,涉及到一家多年前关闭的古旧书店,老板死得有点蹊跷。今天翻找旧资料时,看到死者生前的一些零散笔记,里面有些话……怪瘆人的。”
陈序的心跳陡然加速:“什么话?”
“记不太全,好像有什么……‘它在书页的翻动声里,数着和你心跳同步的数字’,还有什么‘听到呼唤别回头,那不是祖母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胡言乱语,但不知为什么,看得我后背发凉。”
轰隆一声!
陈序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数着和你心跳同步的数字……”
“模仿汝最怀念之人的动作……”
句式不同,核心意象不同,但那种将恐怖锚定在个人最私密感知(心跳、怀念之人)的模式,何其相似!
这绝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