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围一片混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打电话叫救护车,但姜晚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南澈头上那不断涌出的、刺目的鲜红,和他那一动不动的、仿佛生机正在迅速流逝的身体。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他跃入海前,回头看向海浪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决绝的坚定,以及……他昏迷前,或许根本是无意识的,从唇边溢出的一声极轻极轻的、带着无尽疲惫和认命般的叹息。

那叹息,仿佛在说:“你看,姜晚,我还是……没办法不管你。哪怕心死了,身体的本能还是选择了救你。”

这一刻,姜晚终于醍醐灌顶般彻底明白了。

那个雨夜,他说的“离开”,是心死,是哀莫大于心死。

而此刻,他这毫不犹豫的、几乎赔上性命的纵身一跃,是用行动,用生命,对她进行的最后一场沉默而惨烈的审判。

他可能不再爱她了。

但保护她,守护她,已经成了他刻进骨子里、融进血液中,即便剔骨削肉也无法完全剥离的本能反应。

而这用生命践行的本能,可能即将彻底夺走他的生命。

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悔恨和恐惧,如同眼前这片刚刚吞噬过他们、依旧咆哮不止的大海,将她彻底淹没,碾碎。

她的“追夫火葬场”,甚至还没来得及拉开序幕,就在她获救的这一刻,在她抱着他气息奄奄、逐渐冰冷的身体时,提前降临,并且是以最惨烈、最让她无地自容的方式,熊熊燃起。

2 ICU外的凌迟与往事的鞭挞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划破了海滨度假村虚假的欢乐外衣,也将姜晚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斩断。

闪烁的蓝红灯光交替打在她湿透、沾满沙粒和暗红血污的脸上,映照出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更深、更沉的恐惧。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破败玩偶,跌跌撞撞地紧紧跟在移动担架旁,眼睛死死盯着担架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南澈的脸。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氧气面罩下,他的脸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即碎。

医护人员动作迅速而专业地进行着紧急处理,那细微的氧气输入嘶嘶声,成了姜晚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他还活着的微弱征兆。

“阿澈……阿澈你醒醒……看看我……求你了,撑住……”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冰冷黏腻的手想要去碰碰他,哪怕只是指尖,却被随车护士冷静而有力地挡开。

“家属请保持距离,不要妨碍救治!”

“家属”这两个字,此刻听来是多么的讽刺!像两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她姜晚理所当然应该是南澈的“家属”。

十几年的形影不离,青梅竹马的情分,早已让他们在旁人眼中绑定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体。

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这个所谓的“家属”,是如何一步步地、残忍地、将他的一片真心践踏在地,最终将他推入这生死未卜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