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护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和视线,也仿佛将姜晚的世界隔绝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有南澈的,生死未卜的冰冷空间;一个没有南澈的,充满无尽悔恨和恐惧的炼狱。

车厢内,只剩下医疗仪器规律的、冰冷的滴滴声,以及轮胎高速行驶时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单调噪音。

姜晚蜷缩在角落最小的空间里,目光像被钉在了南澈身上,一秒也不敢移开。

他额角那个可怕的伤口已经被紧急包扎,但洁白的纱布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洇出刺目惊心的鲜红。

他的眉头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也因巨大的痛苦而紧紧锁着,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这痛苦,是她带来的。是她亲手造成的。

记忆的闸门被这惨烈的现实强行冲开,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疯狂翻腾。

不是刚才那惊心动魄、几乎夺命的海难,而是一个月前,那个同样让她如坠冰窟、如今想来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凌迟她的雨夜。

那家他们常去的清吧,名字叫“旧时光”。门口昏黄的路灯下,雨丝如织。

南澈拉住了正要伸手拦车的她,他的手心冰凉,带着湿漉漉的雨水。

“晚晚,我们谈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孤注一掷的疲惫和认真。

那种疲惫,并非身体上的,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耗竭。

她当时心里还因为聚会上学长隐晦的赞美和邀约而窃喜,对于南澈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感到有些不耐烦。“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谁惹你了?”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莫名沉重的气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足够的勇气,又像是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将他埋藏了十五年的秘密,剖开在她面前:“姜晚,我喜欢你。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那种喜欢。从八岁到现在,整整十五年。”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姜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重锤击中。第一个涌上心头的,不是感动,不是欣喜,而是强烈的不知所措、莫名的烦躁,以及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的荒谬感。

她觉得他破坏了他们之间那种纯粹、牢固、可以让她肆意妄为而无需担心失去的“哥们儿”关系,他将一种她无法承受、也不愿面对的“复杂”情感和“庸俗”的男女之情,强加给了她。

“你……你今晚是不是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呢?”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试图用质疑和玩笑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打回原形,“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非要……非要把事情变得这么奇怪?以后还怎么相处?”

“奇怪?”南澈重复着这个词,眼底那簇微弱的、期待的火苗,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黯淡。

他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涩到极致的弧度,“所以,我十五年的感情,对你来说,就只配得上‘奇怪’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