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她看到医生给南澈注射了镇静剂,他才慢慢平静下来,重新陷入昏睡,但那紧皱的眉头,显示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不安。
南母走出来,看着面无人色的姜晚,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包含了心痛和一丝无奈:“小晚,医生说了,阿澈他……可能是因为受伤,产生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潜意识在自我保护,拒绝接收一切与‘痛苦根源’相关的信息……”
痛苦根源?
姜晚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
原来,在他濒临死亡的大脑里,她姜晚,不是他守护了十几年的人,不是他拼死救下的人,而是……导致他痛苦的“根源”?
他对所有人都还有残存的记忆,唯独对她,产生了如此剧烈的、生理性的排斥。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我成了你世界的瘟疫”。她连靠近他,都成了一种会加重他病情的伤害。
第一次尝试挽回,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以这种最决绝、最残酷的方式,拒之千里之外。
她的火葬场,不需要烈焰滔天,只是这ICU门外,看着他因她而痛苦挣扎,而她却连上前一步的资格都没有的——彻骨冰寒。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4 笨拙的赎罪与绝望的鸿沟
自从那次在ICU引发南澈剧烈应激反应后,那扇厚重的门,就成了横亘在姜晚和南澈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她再也不敢轻易尝试踏入,生怕自己不经意的出现,又会给他带来难以承受的刺激。
她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只能隔着冰冷光滑的玻璃,贪婪而痛苦地窥视着里面那个模糊又真切的身影。
每一次医生或护士进出,门开合的瞬间,她都会像被注入一股短暂的活力,猛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试图从那短暂的门缝里,捕捉到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他今天的脸色是不是比昨天好了一点点?
他睡着的时候,那紧锁的眉头有没有稍微松开一些?
护士给他擦身的时候,他会不会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
南父南母看着她日益憔悴,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整个人瘦得快要脱形,心疼又无奈。
南母私下里拉着她的手,未语泪先流,红着眼圈哽咽道:“小晚,好孩子,别太逼自己了。阿澈现在这个样子……也许是老天爷看他太苦了,让他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
等他身体好了,脑子里的伤慢慢恢复了,总会想起来的,啊?”
总会想起来?
姜晚心里一片苦涩的荒芜。
她怕他想不起来,那样她所有的悔恨和爱意都将无所依附;可她更怕他想起来之后,面对她的,依旧是那个雨夜里,万念俱灰、心死神伤的眼神。
现在的遗忘和生理性的排斥,虽然残忍得像凌迟,但至少给了她一个缓冲,一个可以暂时喘息、舔舐伤口、去拼命思考他们之间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的、微小的空间。
几天后,南澈的生命体征终于稳定下来,从ICU转入了神经外科的普通单人病房。
这意味着他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但漫长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康复期,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