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夫人最终没有只是叫来护工。或许是因为叶笙的坚持,或许是因为我过分出色的成绩单,又或许是那天恰好有随行的记者。叶家开始资助我,我从破旧的大通铺搬进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小房间,获得了继续读书的机会。
叶笙成了圣心的常客。她总是能找到理由跑来,给我带各种各样的东西:书本,文具,还有那种用漂亮琉璃纸包着、放进嘴里会迸发出浓烈果香的糖。她像一团热情过度的火,不由分说地烧灼着我周围冰冷的空气。
她叽叽喳喳地讲学校里的趣事,讲她看的漫画,抱怨练钢琴的枯燥,而我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点点头。
她总说:“翡翡,你长得真好看,就是太不爱笑了。”然后她会想尽办法逗我笑,比如说讲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做鬼脸,讲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
我们的关系,在旁人看来或许古怪。她是众星捧月的市长千金,我是阴沟里沉默的孤儿。但她毫不在意,固执地把我划入她的领地。
我们一起趴在孤儿院唯一一张还算平整的旧书桌上写作业,阳光透过窗棂,能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她会把耳机分我一半,里面流淌着我听不懂的交响乐,她说:“翡翡,以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我爸妈肯定能让你去。”
听着她的话,我的心中既充满了向往又充斥着担忧。
因为她的未来光明坦荡,而我的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我清晰地知道叶家对我的资助背后有怜悯,有施舍,或许还有叶家塑造慈善形象的需要。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得来不易的“幸运”,拼命学习,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我对叶笙,最初是感激,是惶恐,后来,渐渐变成了一种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依赖和眷恋。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也许是在某个黄昏,她靠在我肩上睡着,呼吸轻柔地拂过我的脖颈,发丝间有好闻的栀子花香味。
也许是她第一次因为我而对企图欺负我的男生发火,像只护崽的小豹子。
也许只是她一次次毫无保留地,将那个繁华温暖的世界,硬塞进我荒芜的生命里。
我贪婪地汲取着她的光和热,却又无时无刻不感到刺痛的自卑。我配吗?这份“友谊”,会不会在某一天被她或者她的家人轻易收回?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而藤蔓上,却开出了隐秘而罪恶的花。
高中毕业那年夏天,我们挤在孤儿院我那间狭小的宿舍床上。窗外蝉鸣聒噪,月光如水银般泻入。
我们都拿到了南方那所著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是我们约定的目标。叶笙兴奋地规划着未来,说要在学校附近租个小房子,养一只猫。
她侧身看着我,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翡翡,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永远都不分开。”
她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我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险的、甜腻的气息。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小小的、慌乱的我。一种强烈到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情感攫住了我,让我几乎窒息。
我猛地别开了头,心脏狂跳,不敢回应那个“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