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天在高端经济峰会上那个运筹帷幄、言谈举止冷酷强势、令人敬畏的商业对手形象,与她记忆最深处那个虽然瘦弱不堪、衣衫褴褛,却总是倔强地挡在她们三个小女孩身前、会偷偷省下自己少得可怜的食物分给她们、会因为在雨夜保护她们而被殴打、最终甚至因此留下永久伤痕的小男孩的身影,在这一刻,毫无预警地、猛烈地、彻底地重叠、融合在一起!

她一直以来的暗中调查、小心翼翼的试探、无数次在深夜里升起又被迫按下的渺茫希望、以及那些反复折磨她的自我怀疑和否定……原来都不是徒劳!都不是她的一厢情愿或精神寄托!

这巨大的、颠覆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全身每一个细胞,她精心维持了十几年、用以保护自己脆弱内心、应对残酷商界的高冷面具,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裂一地,露出了底下那个从未忘记过去、一直在孤独和黑暗中执着寻找的、脆弱而真实的灵魂。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想问出那个埋藏心底十几年的问题,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又干又涩,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有迅速泛红、蓄满了晶莹泪水、仿佛随时会决堤的眼眶,无比清晰地泄露了她内心正经历着怎样天崩地裂般的激动、委屈与难以置信的狂喜。

楚墨风的身体也彻底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先是低头看向紧紧抓着自己手臂、哭得像个迷路多年终于归家孩子般的林潇潇,感受着她指尖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袖。

接着,目光艰难地从林潇潇激动的小脸上移开,抬眸看向一旁呆若木鸡、泫然欲泣、仿佛随时会因情绪过度而晕倒的秦璃。

而苏悦,也不知在何时,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侧,静静地站在那里,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总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眸子里,此刻也翻涌着复杂难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定定地望着他,那目光深处,似乎也有一丝冰层碎裂的痕迹。

四个人,在这间灯光迷离变幻、背景爵士乐依旧舒缓流淌的酒吧里,如同四座被时光凝固的雕像,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而又充满张力的画面。

一道承载着痛苦与牺牲记忆的陈旧伤疤,一声穿越了十几年漫长光阴、源自童年深处的呼唤,像一把早已生锈却依旧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往事闸门,将四条早已在残酷现实中偏离原轨、各自挣扎浮沉的命运线,重新紧紧地、牢牢地、不可分割地纠缠在了一起。

十几年的漫长时光,几千个日日夜夜的孤独寻找、刻骨思念与不灭的仇恨,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情感暗流,猛烈地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堤坝。

楚墨风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混合着酒精、香水与淡淡烟草味的空气,强压下胸腔里如同翻江倒海般的剧烈情绪,目光逐一扫过眼前这三张既熟悉到令人心颤、又因岁月洗礼而陌生得让人心疼的、带着泪痕的女性脸庞。

他的喉咙发紧,干涩得厉害,声音低沉沙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带着无法掩饰的、明显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