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子时,往上游走。” 道士声音清冽,像山泉水流过石头,“带三颗黑狗牙,用麻绳系在船头。若看见水面浮着莲花,千万别碰。”
挑水夫刚要再问,河面上突然传来巨响,像打雷似的。众人涌到岸边,只见九眼桥第三个桥洞下,河水像被巨手搅动般旋转,形成丈高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个巨大的黑影,两只灯笼似的眼睛在雨幕里闪着幽光,能看清它头上鼓着两个肉包,像是没长出来的角。
“是蛟!”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炸开。茶铺的板凳翻倒在地,铜壶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在人脚上,疼得那人直跳脚。张驼背抱着钱匣子往水井街巷子里跑,鞋底打滑摔了个嘴啃泥,铜钱撒了一地,他也顾不上捡,爬起来接着跑。
王跛子拽着李老栓往岸上爬,湿滑的青石板让他摔了好几跤,膝盖磕得生疼。混乱中,他看见那道士踏水而行 —— 他的道袍下摆明明沾着水,却像走在平地上似的,桃木剑在雨中划出一道红光,水面竟裂开条窄道,刚好容得下一人一剑。
漩涡突然平息,黑影沉入水中,只留下漫天雨雾和震耳的轰鸣声,像是巨兽在水下喘气。道士站在河中央,袍角被河水打湿,高声道:“此蛟盘踞回水沱百年,今欲借暴雨走蛟,三日之内必发大水!若想活命,备好干粮往高处迁!”
没人敢应声。雨帘里,府南河的水正悄悄涨高,漫过了码头的第三级石阶,把王跛子刚掉在地上的烟袋锅子都冲跑了。他摸了摸怀里的鳞甲,冰凉的触感越来越重,隐约能听见细微的水流声,像有小河在怀里淌。
第二章 青城山来的道长
雨停在黄昏时分,天边透出点昏黄的光,把府南河的水染成了酱色。
王跛子揣着昨晚道士给的黄符,一瘸一拐往东门大桥走。他今早去给小孙女抓药,药铺的胡先生说城里都在传,东门大桥的土地庙来了位青城山的老道长,能画符驱邪,不少人都去求符了。
土地庙不大,只有一间正殿,庙门挂着块掉漆的木牌,写着 “土地正神” 四个大字。台阶上挤满了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扛着锄头的农夫,还有穿绸缎的商人,都伸长脖子往庙里瞧。庙门口摆着个小摊,卖香烛的老太太嘴里不停念叨:“上香十文,烧纸二十文,求符五十文,道长说了,心诚则灵!”
王跛子挤了半天才看见,神龛前站着位白发老道,道袍上绣着太极图,边角有些磨损,手里握着串星月菩提,每颗珠子都包了浆。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昨晚踏水的年轻道士 —— 原来两人是师徒。
“刘道长,这蛟真能除吗?” 卖凉粉的陈寡妇往前凑了凑,她竹篮里的白瓷碗叮当作响,眼眶通红,“我家男人今早去捕鱼,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 会不会被蛟吃了?”
被称作刘道长的老者睁开眼,他的眼睛很亮,像能看透人心,目光扫过众人:“此蛟乃岷江千年老蛟,当年李冰治水时,它被镇在都江堰宝瓶口下,后来地震震裂了封印,才遁入府南河修行。今岁气运紊乱,它欲借成都地气渡劫,若让它成功,整个川西坝子都要被淹,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人群哗然。穿马褂的盐商急得直跺脚:“道长可有法子?我仓库还在河边,里面存着几千斤盐,要是淹了,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银元,递到刘道长面前,“道长要是能除蛟,我再捐五百块大洋修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