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面压抑的呜咽。邝彻没有开主灯，只拧亮了书桌上那盏老式的绿色玻璃罩台灯。昏黄的光圈只照亮桌面一隅，将他挺直的背影投在身后巨大的书架上，像一尊沉默的、蓄势待发的凶兽。
他打开电脑，屏幕冷光刺破昏黄。他没有去看那个让他万箭穿心的视频文件。而是点开浏览器，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冷静得可怕。
“陈劲松”。
三个字输入搜索框。回车。
信息像潮水般涌出。邝彻的目光锐利如刀，快速地在屏幕上扫过。陈劲松，本地人，无固定职业。名下关联着一家早已吊销执照的空壳贸易公司。几条不起眼的社会新闻角落，提到过这个名字，涉及小额经济纠纷，但最终都不了了之。更多的信息隐藏在灰色的网络角落：几个本地论坛的匿名爆料贴，抱怨被一个叫“松哥”的人设局坑骗，金额从几万到十几万不等，手段无非是虚假项目、高息借贷、赌局做套。帖子下面，零星有回复提到“烂赌鬼”、“欠了一屁股债”、“躲债跑路”。
邝彻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输入指令。屏幕闪烁，一个简洁的黑色对话框弹出。
“查这个人。陈劲松。身份证号：XXXXXX。所有关联账户，流水，债务关系。尤其是地下钱庄和高利贷。24小时。”他敲下指令。
“收到，邝总。”对方回复极快。
他关掉对话框，又点开另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几份扫描文件，有陈劲松过去公司的一些模糊不清的合同扫描件，上面的签名潦草。邝彻调出专业的图像处理软件，眼神专注得可怕。他选取了陈劲松签名的一个笔画，放大，调整对比度，仔细分析着笔锋的走向和力度。然后，他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拿起压感笔，在数位板上开始一笔一划地模仿、练习。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感。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只有眼底深处，跳动着幽暗的火。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窗外，城市的霓虹不知疲倦地闪烁，映在书房的玻璃窗上，光怪陆离。
不知过了多久，加密软件传来提示音。一份详尽的报告传送过来。邝彻点开。
报告清晰地罗列着陈劲松的财务黑洞：名下所有银行卡余额加起来不足四位数。信用卡全部刷爆，逾期严重。最致命的是，他半年前通过一个叫“鼎鑫”的地下钱庄，借了一笔一百五十万的高利贷，月息高达十分！如今利滚利，债务窟窿已经逼近三百万。鼎鑫的人最近追得很紧，陈劲松东躲西藏，连常用的手机号都换了。
邝彻的目光在“鼎鑫”和“三百万”这两个词上停留了几秒。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猛兽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露出的森白利齿。
他关掉报告。打开一个空白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哒哒声。
一份新的“借款合同”在屏幕上逐渐成型。条款清晰，格式规范。借款方：陈劲松。出借方：一个邝彻临时注册的、查不到实际控制人的空壳公司名。借款金额：人民币叁佰万元整。借款用途：短期资金周转。利息：年化24%（一个踩在法律边缘但尚可解释的数字）。担保条款：无。签名处，留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