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跪在祭坛中央,白发苍苍,脊背却挺得笔直。他手里捧着一包“旺财狗粮”,动作轻柔得像在喂幼犬。黑狗——那时还是银发金瞳、神威盖世的玄獍——被九重锁链缠身,神魂将散,眼中却无恨,只有悲悯。
爷爷把狗粮喂进他嘴里,然后盘膝坐下,低声念咒。他的身体开始化为灰烬,一粒一粒,随风飘散。最后一句飘进我耳中,清晰如昨:“……护住人间烟火,值了。”
幻象消失,我瘫坐在地,眼泪如决堤洪水。原来如此。饲灵血脉从来不是什么天命之子,而是祭品。每一代饲灵者,都以为自己在喂神,其实是在喂自己的命。爷爷死了,养父为护我妈顶罪被活活烧死……现在,轮到我了。
“所以……救你的代价,是我死?”我哽咽着,低头看怀里的黑狗,声音破碎,“你们从没告诉过我……”
黑狗虚弱地舔了舔我的手,眼神悲悯,却说不出话。
我擦干泪,把最后一点冷粥倒进碗里。可碗是干的——我哭了一整夜,眼泪早干了。喉咙嘶哑,连哭都发不出声。黑狗体温越来越低,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更可怕的是,我低头看手臂——黑纹已蔓延至胸口,皮肤下像有无数细针在扎。每滴眼泪,都在透支我的命。
不能停。
它不能死。
我咬紧牙,指甲狠狠掐进大腿。疼!血渗出来,可没眼泪。我再掐,皮开肉绽,血混着汗往下淌。还是不够。
我盯着黑狗苍白的嘴唇,忽然张嘴,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
剧痛炸开,血腥味弥漫。我混着最后几滴血泪,把粥搅成淡红,舀起一勺,凑到它嘴边:“吃……吃一点……”
它艰难地吞咽。
我笑了,声音哑得像砂纸:“吃饱了……就不怕啦。”
黑狗睁开眼,金瞳黯淡,却努力舔了舔我嘴角的血:“别……你会死。”
“我知道。”我轻声说,“可你活着,人间就还有信神的人。”
“我不信天道,不信宿命。”
“我只信——狗饿了,就得喂。”
话音未落,祭坛四壁的符文突然亮起,幽蓝光芒如潮水般涌向中央。石碑上的血字开始流动,重组,竟变成一行新字:“饲者若愿,神可代祭。”
我愣住。这是什么意思?天道在给我选择?让玄獍替我死?
黑狗似乎看懂了,猛地挣扎起来,用头撞我胸口,眼神焦急:“别信……天道骗你……”
我怔住。是啊,若神代祭,饲灵血脉断绝,人间再无能镇压饕餮之人。天道要的,从来不是平衡,是彻底清除玄门火种。
我抱紧它,声音坚定:“我不选。谁都不死。”
就在这时,祭坛地面微微震动。远处传来沉闷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我迅速吹灭手电,缩进石碑阴影里。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语:“……样本7号最后信号在这里。”
是沈砚。
他果然没放弃。
我捂住黑狗的嘴,屏住呼吸。脚步停在铁门外,手电光扫过祭坛入口。几秒后,又缓缓退去。
我松了口气,却听见黑狗在我耳边低语:“月圆……快到了……天雷……会劈碎我魂……”
我抬头,透过隧道缝隙,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月圆夜将尽,黎明将至。若不能在日出前让它恢复人形,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