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便问道:“咋了这是,陆婶子?”
“对啊,陆婶子,遇到啥事了,气成这样?”
还有人以为是她为了死去的儿子伤心,出言安慰道:“大婶子,大河去了,这不是还有大智一家子,你也别太难受了!”
陆明桂趁机对着她哭诉道:“冯家嫂子,你这话说的对啊。”
“大智这一家子可真是太好了!”
“老娘在家晕倒了,他马上偷拿了铜板去买肉。”
“那可整整三十文啊!家里省着买盐买米的钱啊,居然拿去买肉了,你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说他遇到啥事了这么高兴?这不是盼着老娘去死?”
“买肉?”左邻右舍的眼神都怪异的看向了宋大智。
没见过哪家遇到这事情不去请大夫,反而去买肉的。
平时陆老太对他们可是不错,怎么这两口子竟然干出这种事?
何况大河才出了事!
这两口子可真不是个东西!
“大智啊,不是做婶子的说你,你娘晕倒了,你好歹给她请个大夫瞧一瞧啊。”
“怎么能拿了钱去买肉?”
“就是,简直是个不孝子!”
“大河当初可是替你去服的兵役,你咋这么没良心呐?”
宋大智哪里顶得住众人鄙夷的目光?
他眼珠子一转,连忙拉着陆明桂:“哎呀娘,您这个性子太急了。”
“您听我说完啊,我是从你那拿了三十文钱,但是今天的肉不好,太瘦了,我就没买。”
他强忍着心疼,从自己怀里摸了个钱袋子出来。
“呐,你看,钱都在这里。”
又对着邻居们讪笑道:“没有的事,误会啊,都是误会!我宋大智最是孝顺!”
“各位叔伯婶子都散了,散了吧!”
只是他还没来及数出三十枚铜板,陆明桂便眼疾手快将钱袋子抢了过来,直接往怀里一揣:“没买你不早说?”
“看你嘴角的油花子,我还以为你在外头吃过了回来的。”
这一番动作又快又准,宋大智没来得及抓回钱袋子,顿时有些着急。
他只是拿出来堵住邻居的嘴,又没打算真的给老太婆。
说起来他娘也是,一把年纪了,手脚还这么利索!
“娘,那是我的钱……”
闻言,陆明桂停下往回走的脚步,犀利的看向了宋大智。
“你的钱?那你倒是说说看,平日里见天儿哭穷,现在倒是有钱了?你哪里来的钱?”
宋大智心头一颤,他说漏嘴了!
这钱袋子里的钱可不止三十文。
农忙时候,他去给地主家做工得了几十个铜板,有时候去山里猎到了野兔野鸡,也能赚些铜板。
还有胡翠花靠着织布,也赚了一些。
赚了钱,他们一家没少偷偷吃喝。
但夫妻俩平时一直对陆老太哭穷,赚了钱从来不肯上交一文钱,反过来没少让陆明桂往外掏银子。
说起来,当初陆明桂的丈夫老宋头死前倒是给她留了二十多两银子。
这是因为老宋会打猎,附近又有一座大青山,猎物不少。
但这么多年来,一家子的开销,还有两个儿子娶媳妇的彩礼早已经掏空了她的钱袋子。
陆明桂也是后来知道这两口子有些私房钱,但为时已晚。
现在自然是能拿回来多少就拿回来多少!
宋大智眼睁睁看着他娘把钱袋子拿走了,只好追上去讪笑:“娘,这里面还有翠花织布攒下的钱……”
“你的意思是老娘我拿了胡翠花的钱?现在要把这钱还给她?”
“是这个意思不?”
陆明桂盯着他,只等他点头了。
但宋大智怎么可能点头?
现在家里可是他娘当家,若是他点了头,那老太婆出去嚷嚷,自己在村里的名声就臭了。
名声什么的,他倒是不算太在乎。
可若是惹恼了老太婆,那他们一家子去哪里享福?
如今,他娘和老二媳妇把家里地里的活都包了,他和翠花才能抽出空去干短工,打猎织布。
家里啥活都不用干,回家还能吃现成的,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
想到这,他连忙笑着说道:“哎呀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翠花的钱还不都是家里的钱?”
“这钱袋子您就拿着。”
陆明桂只瞥了他一眼,就转身回了房间。
“娘……”宋大智跟在后头,还想说点什么,却差点被砰的关门声吓了一跳。
他摸了摸鼻子,没敢敲门,只觉得今天的老娘像是变了一个人。
让他想到小时候去偷村里人种的瓜,被人找上门来,他娘就冷着脸狠狠抽了他一顿!
刚才他就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抽了!
陆明桂回了房间,又栓了门,这才把钱袋里的铜板全部掏了出来。
一十,二十,三十,……竟然有一百一十二文钱!
这不过是宋大智随身带着的钱袋子,竟然有这么多!
陆明桂估摸着,老大一家应该能有二两左右的银子,但眼下自己也不可能去大房强抢。
她伸手翻起被褥,又摸向床板底下,慢慢掏出了一个荷包。
荷包打开,里面有一两多碎银子,还有三百多个铜板。
这便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她将刚才从陆大智那里拿到的铜板一起放了进去,又数了五十个铜板放在身上。
想到才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时候看见胡翠花在翻自己的木箱子,她就把荷包放到木箱里,顺便又上了一把锁。
刚把钥匙贴身放好,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胡翠花咋咋呼呼的声音。
“娘,娘!我把回春堂的李大夫请回来了!”
陆明桂便出了房门,看见白胡子的李大夫背着药箱,站在院子里。
“劳您跑这一趟,我儿媳妇这一胎好像不太好。”
“还请您给看看。”
李大夫早就在路上就听胡翠花说了。
这家的二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家里的娘子一听就晕过去了。
因此他没有多问,跟着陆明桂就进了屋子。
等到他给沈桂叶把了脉,毫不意外说道:“这位娘子的脉象,实在虚浮得厉害。”
“身子骨长期亏着营养,加上又怀了身孕,胎气不稳。”
“如今是虚火攻心,郁结缠身,这孩子啊得好生养着。”
陆明桂听得眼圈微红:“那可怎么办啊?您可得想想办法救救她和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