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升敲了敲门,走进沈清衍的办公室,“沈总,港大毕业典礼的邀请送到了。”

作为港城炙手可热的年轻企业家,沈清衍与港大的渊源颇深,华盛集团每年都会从这里吸纳大量优秀毕业生。

因此自他接手家族企业以来,港大的重要活动总会向他发出邀请,只是他从未出席过。

往年这类邀请根本不会递到沈清衍面前,通常由陈升带着捐赠给优秀毕业生奖金代为出席,走个过场而已。

但今年不同,许知也将在这场毕业典礼上从校园走向社会。

沈清衍的目光没从眼前的文件移开,片刻后才开口,“把那天的行程空出来。”

陈升转身去秘书处安排了,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

沈清衍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取出一个在里面躺了半个多月的丝绒盒子。上次陈升将它取回来时,他就随手丢了进去。

这段时间,他和许知的相处总有些微妙的不自在,让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将这份礼物送出去。

许知从办公室出来后,便回了寝室。她打开门,看到汪佳佳正弯腰将最后几件要寄走的物品塞进纸箱。

寝室里早已不复往日的满满当当,只剩下零星散落的杂物,空旷得让人感觉到惆怅。

唐恬和林语吟前几天就已经搬空了床位,如今这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东西了。

许知也开始动手收拾自己仅剩的东西,她将书本、衣物收好,塞进行李箱。汪佳佳从楼下寄完快递回来,手里还拿着几张快递单。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许知对面那张已经空了的床沿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寝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偶尔拉动箱子、整理物品的细碎声响。

终于,许知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顺势坐在自己的床沿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微驱散了些疲惫。

她心里直犯嘀咕,明明没剩多少东西,收拾起来却这么累人。

“你什么时候走?”许知放下水瓶,率先开口。

汪佳佳的目光飘向窗外,那里是她们待了六年的校园。

“等毕业典礼结束,第二天就走。”她的声音很轻。

“这么赶?”许知有些意外。

“听语吟说,你也打算离开港城?”汪佳佳忽然话锋一转,看向许知。

上次她在寝室楼下偶遇沈清衍,才惊觉许知的男朋友竟然是港城大名鼎鼎的华盛集团掌权人。

“嗯,打算回去了。”许知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汪佳佳一直知道许知是大陆来的,却从未听她提过家人。每年节假日,许知总是申请留校,这让她隐隐觉得,许知和家里的关系或许并不好。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港城呢,毕竟港投的机会那么难得。”她由衷地感叹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

她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当许知是单纯觉得不合适。

室友们都以为许知毕业后会顺理成章地进入华盛工作,毕竟那是沈清衍的公司。

直到前几天听林语吟随口提了一句,众人才知道她根本没打算留在这座城市。

许知笑了笑,不想再多说这个话题:“不说这些了,去吃饭吧!这可是我们在食堂吃的最后一顿了。”

以后天各一方,再想这样坐在一起吃顿饭,恐怕就很难了。两人并肩走出寝室,在熟悉的食堂里点了常吃的饭菜,却都没什么胃口。

饭后,许知给老张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先把汪佳佳送回了林语吟的公寓,然后才朝着浅水湾的方向驶去。

沈清衍推开浅水湾别墅的门时,张嫂正准备将许知从港大带回的行李箱收进储物间。打算等明天许知醒了再整理,她不清楚哪些是她要留的。

沈清衍的目光落在张嫂手边的行李箱上,沉吟道:“她今天出门了?”

“许小姐去学校提交实习报告,顺便把寝室的东西搬回来了。”张嫂如实回答。

今天老张先是送她去港投,接着又送她去了趟学校,最后是许知才让老张在校门口接她回的浅水湾。

沈清衍挥手示意张嫂下去,自己则握紧了手中的东西,转身上了楼。

推开房间门,空无一人的景象让他下意识皱起眉头:她又去了哪里?

刚想叫张嫂问问许知什么时候出去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书房亮着灯。他轻轻推开书房门,只见许知窝在床边的躺椅上,身体随着躺椅轻轻摇晃。

这张躺椅是许知让人放在这儿的,她说他的书房太过空旷,便特意让人送了一张过来。嘴上说着是让他能惬意地躺着看书,实则是方便了她自己。

许知休息时,总喜欢待在书房里看书,说要“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躺椅摆在书架前,许知手边放着一杯果汁,一本英文版的金融学书籍被丢在一旁,看翻阅的痕迹,显然她已经读了不少。

此刻,她正安静地在躺椅里睡着,沈清衍站在门口看了她许久,才轻步走到她身边蹲下。

睡梦中的许知神态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连沈清衍自己都没察觉,此刻内心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填满。

她穿着一件睡裙,睡梦中的动作让肩带滑落了下来,挂在脖颈间的那块佛牌彻底暴露在沈清衍眼前。这块佛牌许知常年佩戴,无论什么场合都从未取下过。

沈清衍嘴角微勾,前半生由这块佛牌庇佑她,那么她的后半生就由他来庇佑。

他动作极轻,生怕吵醒睡梦中的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块旧佛牌,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新的。

他知道许知喜欢银杏,特意选了这块黄翡做成佛牌。那温润的黄色与银杏叶的颜色极为相似,他想她一定会喜欢。

这块黄翡是年前缅国矿场开出的一块顶级料子,他特意挑了中间最好的部分,为她打造了这枚佛牌。

当时陈升送去给老工匠制作时,那位老师傅还感叹:这么好的料子就做个佛牌,真是可惜了。

沈清衍将地上的书捡起收好,方便许知下次阅读,然后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躺椅里的人抱回了卧室。

睡梦中的许知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沈清衍将她平稳地放在大床中央。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床上的人似乎被铃声惊扰,眉头微微蹙起。沈清衍放轻声音,抬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起身走到床边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内地号码,沈清衍顿了一下才接通,只听对方说道:“沈总,我家先生想请您小叙片刻。”

“不知贵姓?”能拿到他的私人手机号,对方身份显然不简单。

“免贵姓陆。”话音刚落,电话便被挂断了。

紧接着,一条短信发来,里面是见面的地址和时间。

姓陆?地点约在太平山顶的豪宅。这个姓氏再加上太平山顶那套天价房产,一个显赫的“陆家”猛然间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心中不解,自己明明与陆家毫无交集,对方为何会突然找他?再者,是陆家的哪位公子?沈清衍猜不透对方的意图,但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他必须去弄清楚那位陆先生的目的。

拿起车钥匙,沈清衍驱车向太平山驶去。沈清衍驱车向太平山顶驶去,一路上竟未遇到任何阻拦。

按理说,这种地段的豪宅安保措施都极为严密,如今这般畅通无阻,显然是对面的人提前安排好了。

他的车在太平山顶那套顶级别墅门前停下。虽说沈家财力雄厚,拍下这样一套房子并非难事,但这套房子却并非有钱就能买到,他也只在拍卖会的宣传视频中见过。

太平山的房产早在开发时就已全部售罄,这套位于山顶的房子更是拍出了天价。当年沈国华也曾想在太平山购置一套房产,却始终未能如愿。

别墅门前的人显然已等候多时,见他的车一停稳,便立刻上前打开了车门。

“沈总,请。”男人的声音响起,正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那位。

沈清衍跟着他往里走去,茶室里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坐着泡茶,一身剪裁流利的中山装,他娴熟的动作显然精通茶道。

那人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声音却先传了过来:“沈总,请坐。”

说着,抬手往对面的茶杯里斟了一杯茶。沈清衍走过去坐下,这才看清了男人的脸。

不是陆家掌权人,陆砚舟是财经新闻上的常客,那张脸他绝不会认错。但眼前这位,却与陆砚舟有三分相似,他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二公子,找沈某来不知有何要事?”沈清衍的语气中带着三分迟疑,斟酌着开口。

“沈总,倒是个聪明人。”那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地说道却没有否认。

沈清衍心中一凛,看来自己猜对了,这位便是陆家那位极少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二公子。

沈清衍指尖夹着茶盏,却迟迟未饮一口。氤氲的茶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对面那人脸上的神情。

“沈总的动作,倒是越来越利落了。”对面的人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划破了茶室的宁静。

沈清衍只能清晰地看到他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又带着几分审视。

沈清衍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指尖传来瓷器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些许因紧张而产生的燥热。

他抬眼正对上骤然锐利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二公子谬赞,沈某只是顺势而为。”沈清衍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沈清衍只听见一声轻笑,那人便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总如今染指航运,下一步的动作是打算把京城也搅个天翻地覆吗?”

“沈某只是求一安生立命之所。”沈清衍面上依旧镇定。

他清楚,他们的动作终究还是引起了远在京城的注意。他们或许不介意能者居之,但绝不会容忍他们过大的野心。

“野心太大,容易摔得粉身碎骨。”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沈清衍心中一凛,明白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敲打,更是来自京城的明确警告。

“多谢二公子提醒,沈某明白了。”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直直地看向沈清衍右手腕处挂着的东西。

沈清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意识到自己竟将许知那块旧的佛牌顺手带在了腕上,因为着急出门竟忘了取下。

他心中不禁有些好奇,难道这位二公子也对佛门的物件感兴趣?这让他想起了京城流传的那些传闻。

“陆公子也对佛牌有研究?我女朋友这块说是从小戴到大保平安用的。”

沈清衍刚一开口,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知刚才的模样,不知道此刻她醒了没有,有没有看到他的礼物。

“有些东西不是你碰得起的,望沈总好自为之。”他并未回应沈清衍的话,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沈清衍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场敲打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必须更加谨慎步步为营,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保全沈家。

就在这时,沈清衍放在桌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下意识地挂断,可对方却又不依不饶的打了过来。他索性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不再理会。

那人瞥了一眼他的手机,淡淡地开口:“沈总,慢走。”

话音刚落便有人开门进来,恭敬地做出送客的手势。沈清衍站起身,对着他微微颔首,转身跟着离开了茶室。

沈清衍刚走出茶室,就听见门口处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位佣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只毛色雪白的西高地白梗走了进来。

那狗的毛发蓬松柔软,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的。它似乎不太习惯被人抱着,在佣人怀里扭动着身体。

“汪。”

一声清脆的犬吠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小狗一被放到地上,便立刻撒开四条小短腿,欢快地冲向茶室。

“Leo,回笼子里待着。”

然而当那只狗扑到他脚边,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裤腿时,他还是弯腰将它抱进了怀里。

沈清衍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眼前这位传闻中手段凌厉、性情冷淡的二公子,此刻抱着小狗的动作竟带着几分温柔,与刚才和他谈话时判若两人。

“二公子还养狗?”沈清衍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曾听闻这位二公子常年驻守部队,日程繁忙,实在难以想象他会有时间饲养这样一只需要精心照料的宠物犬。

身旁的佣人语气平淡地解释道:“是四小姐养的。”

沈清衍心中微动,也只有应家那位那位才能让眼前这位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