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在看似融洽的气氛中持续,直至月上中天,帝后率先离席,众人方渐次散去。
刘彬彬走在出宫的漫长宫道上,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
卫疾,他沉默寡言的贴身侍卫,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三步之处。
“查一下,”刘彬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冰冷,“大司马葛襄之女,葛媛。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事。”
“诺。”卫疾低声应道。
而在另一条通往宫门的甬道上,葛媛扶着侍女云袖的手,缓缓而行。
喧嚣过后,疲惫才如潮水般漫上。
她悄悄从袖中摸出一物,那是一枚边缘已被摩挲得光滑的木牍,在朦胧的宫灯下,其上的刻痕模糊难辨。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深刻的笔画,仿佛在触摸一段冰冷而执拗的过往。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未央宫巍峨的飞檐剪影,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云袖低声问:“女公子,方才为何要...”
葛媛微微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只轻声道:“走吧。”
宫车轱辘,碾过长安城的青石板路,夜色吞没了所有人的心思。
刘彬彬回到府中,独立于庭院,仰望星空。
卫疾悄然现身,低声道:“主公,已派人去查。只是...大司马府邸,守卫森严,深入探查需要时间。”
“无妨,”刘彬彬淡淡道,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我有的是耐心。只是觉得,这位葛小姐,绝非表面看来那般,只是一件精美的礼物。”
“或许,她是一把钥匙。”
2 墨痕深处
三日后。
一封措辞雅致的请帖送到了大司马府葛媛手中。
帖上字迹清峻,言称皇孙刘彬彬偶得前朝书法孤本,素闻葛小姐精于鉴赏,邀其过府一叙。
云袖捧着请帖,眉间隐有忧色:“女公子,此行...”
葛媛神色平静,指尖拂过帖上“刘彬彬”三字,淡淡道:“意料之中。备车吧。”
皇孙府邸不似其他宗亲宅院般奢华,亭台楼阁皆显古朴厚重。
书房内,四壁书简盈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墨和草木清气。
刘彬彬屏退了侍从,只余二人对坐。
他推过一卷略显残破的竹简:“听闻小姐雅擅书法,此乃近日所得,疑似前朝史官手迹,还请品鉴。”
葛媛并未立即去看那竹简,目光反而落在刘彬彬书案一角。
那里随意搁着一枚用于封缄的泥印,印纹正是一只回首的玄鸟,与那请帖上的钤印一般无二。
她眼波微动,拾起竹简,细细看过,声音清泠如玉石相击:“皇孙殿下好眼力。此简笔力遒劲,转折处尤见风骨,确是史官笔法。只是...并非前朝,当是本朝太史令的手笔。”
刘彬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探究:“小姐如何得知?”
“家父...曾任太史令丞,媛自幼耳濡目染,见过类似笔迹。”她语气平淡,却将竹简轻轻推回,“殿下邀我前来,恐非只为论鉴古墨吧。”
刘彬彬凝视着她,不再绕弯:“那夜未央宫中,小姐一曲箜篌,意境高远,替本王解围,彬彬在此谢过。只是不解,小姐为何要助我?”
葛媛抬眸,与他对视,那双沉静的眸子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渊:“因为殿下,或许是这长安城中,唯一能助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