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殿下可知十五年前的‘丙吉巫蛊案’?”
刘彬彬神色一凛。
他当然知道,那是一桩牵连甚广的大案,时任丞相丙吉被诬以巫蛊诅咒天子,满门抄斩,波及者众。
“略有耳闻。此案先帝已有定论。”
“定论?”葛媛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那殿下可知,当时的太史令葛铭,亦因此案被构陷,阖家男丁处斩,女眷没入掖庭为奴?”
刘彬彬心中一震。
葛铭...他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一位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史官。
他看向葛媛,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你...”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刻骨的寒意:“大司马葛襄,是我的叔父。当年他为自保,与我父划清界限,事后才将我收养膝下,充作嫡女。于我而言,他不过是...栖身之所,亦是...锁链之源。”
她从袖中,缓缓取出那枚刘彬彬在宫宴那夜瞥见过的木牍,轻轻放在案上。
木牍色泽暗沉,边缘光滑,可见常年摩挲。
“这是家父狱中,以断筷蘸血,刻于囚室木牍之上的残篇。上面记录的,是田汾当年如何罗织罪名,构陷丙吉丞相与我父亲的铁证。”
刘彬彬呼吸微窒。
田汾,当今丞相,权势熏天,是连他也要忌惮三分的庞然大物。
他拿起那枚木牍,触手冰凉沉重,上面模糊扭曲的刻痕,仿佛能窥见当年那血雨腥风的一角,感受到一个父亲、一个臣子在绝境中,以生命留下的最后控诉。
“你...”他声音有些干涩,“你想为父翻案?扳倒田汾?”
“血海深仇,不敢或忘。”葛媛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刘彬彬心底,“而殿下,您虽为皇孙,却因母族微贱,在朝中步履维艰。田汾把持朝政,结党营私,亦是您通往至尊之路的最大绊脚石。不是吗?”
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铜漏滴答。
阳光透过窗棂,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照亮了两人之间无声交锋的视线。
刘彬彬摩挲着木牍上的刻痕,良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想如何?”
“我助殿下扫清障碍,登临绝顶。”葛媛一字一顿,“殿下,予我公道,还亡者清白。”
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交易。
她押上的是身家性命和血海深仇,他押上的是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和未来皇图。
刘彬彬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在深宫中挣扎求存的自己。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嶙峋的假山。
“田汾树大根深,此事需从长计议,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我知道。”葛媛也站起身,“但我已等了十五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只是,时机稍纵即逝。”
刘彬彬转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这木牍虽是血证,但仅凭此物,难以撼动田汾。我们需要更多,更确凿的证据,需要能将他彻底钉死的铁证。”
“证据,我会去找。”葛媛毫不退缩,“只要殿下允我,动用您所能动用的力量。”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这一次,少了试探,多了几分并肩而立的决然。
“好。”刘彬彬终于颔首,走回案前,提起笔,在一张素帛上写下两个字,“从今日起,你我可借研讨书法为名往来。若有急事,可遣可信之人,持此符节至西市‘墨香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