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门外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不知道像陈路那样的人，还能骂我多久。
或者说，还能活多久。
2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和陈路那种亡命徒的动静不一样，这声音很轻，带着犹豫和胆怯。
我抬眼望去，玻璃门外站着一个身影。很瘦小，裹着一件不合身的、又脏又大的外套。是个女孩。
她扶着门框，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在她身后，还拖着一个用破布和木板做成的简易拖车，上面躺着个人，看不清样子。
女孩在门口站了很久，似乎在鼓起勇气。
最后，她还是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玻璃门。
“咚，咚。”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摁下开门键。
女孩吓了一跳，往后缩了半步，但还是推着拖车走了进来。她比我想象的还要瘦，脸颊凹陷，嘴唇干裂起皮，只有一双眼睛，大得惊人，像受惊的小鹿。
她一进来，就贪婪地呼吸着店里干净的空气。
“老板……”她的声音又轻又哑，“我……我想换点东西。”
我指了指价签，懒得再重复一遍规矩。
她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那双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和陈路一样的绝望。她咬着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我没有黄金……”她低声说，“一点都没有。”
“那就没办法了。”我靠回椅子上，准备送客。
“等等！”她急了，快步走到柜台前，把一个破旧的布包放在台面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几块风干的、黑乎乎的肉干。看起来像是某种变异老鼠的肉。在外面，这东西能换不少东西，甚至能让一些人为之拼命。
“这个……还有这个……”她又从口袋里掏出半包受潮的香烟，和一个还能打出火花的打火机。
“这些，能换一瓶水吗？或者……一小块面包？”她眼里全是希冀，那光芒微弱，却又执着。
我摇了摇头。
“我这里，只收黄金。”
她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灭了。
她呆呆地站着，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滚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脏兮兮的柜台上。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身体因为压抑而微微颤抖。
“求求你……”她终于还是崩溃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弟弟……他快不行了。”
她转身跑到拖车旁，掀开了盖在上面的一块破布。
拖车上躺着一个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他的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微弱，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是汗。
“他发高烧，已经昏迷两天了。”女孩哽咽着说，“他需要药，需要退烧药……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救救他！”
我皱了下眉。
麻烦。
这是我最讨厌的东西。末日里，善心是最廉价，也是最致命的东西。我见过太多因为一念之仁而送掉性命的人。
我不是圣人。我只想守着我的超市，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我这里没有药。”我说的是实话。
药品属于高级物资，系统面板上那一栏至今还是灰色的，显示着【未解锁】。
女孩的身体晃了一下，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缓缓地蹲下身，抱着头，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