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睁开眼。
面前是一座用黑色巨石砌成的大殿。很高，高得看不到顶。两边立着一排排石像，面无表情，瞅着我。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也是石头做的。手摸上去，冰得刺骨。
下面，黑压压跪着一片影子。看不清脸。
殿外有哭声，一阵一阵的，没个停歇。像是一场永远不会散场的演唱会，只是唱的歌都挺悲的。
一个穿古代官袍的影子走了过来。胡子挺长，拖到胸口。他把一卷竹简递到我面前，很恭敬的样子。
我低头。竹简上三个字：生死簿。
我翻开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人名，生卒年月。
官袍影子弯着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王，今天又有三万魂魄逾期滞留。忘川转运司的入口已经堵了三百里地。您看，是先审批哪一批？”
我没说话。
我抬头看了看大殿的角落。那里有一座小山，全是这种竹简堆起来的。
我又朝殿外望了望。那哭声汇成一股音浪，好像随时要把这大殿的门给冲垮。
我叫卫凌。二十五岁。是个程序员。
就在不久前，我应该还在公司的工位上。为了一个紧急上线的项目，我连续工作了七十二个小时。最后的记忆，是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人攥了一把。
然后，就是这里了。
脑子里忽然“叮”的一声。
【幽都秩序管理系统已激活。】
【绑定宿主：卫凌。】
【当前职位：代理阎王。】
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出现在我眼前，别人好像都看不见。面板上是各种图表和数据，看着倒很亲切，跟我以前做的后台管理系统差不多。
【主线任务发布：秩序重建。】
【任务目标：将幽都魂魄平均滞留时间，由当前的501年3个月，降低至7个自然日以内。】
501年？我愣了一下。
一个魂魄从死了到投胎，要排队五百年？这效率，别说互联网公司了，就是我们小区门口的包子铺都比它强。
我又看了看殿下那些影子。
有的在打哈欠。有的在交头接耳。还有两个凑在角落的柱子后面，正用一种白色的骨牌玩得起劲。
再看看那个官袍影子，一脸“您快点，我好下班”的表情。
我懂了。
这地府，烂了。从根上烂了。人浮于事，流程臃肿，官僚主义，效率低下。
我上辈子就是死在这样的环境里。只不过阳间的公司叫“内卷”，这里的公司叫“摆烂”。
那个官袍影子又催了一句：“王，您倒是给个话啊。批不批，我们下面也好有个章程。”
我拿起桌上的一支朱砂笔。
笔杆很沉。
我没去碰那堆积如山的竹简。我在手边一卷新的生死簿上，翻开空白的一页，写了四个字。
【周末双休】
写完，我把竹简递给那个官袍影子。
我说：“传我的令。从今天开始，幽都上下，所有单位，所有神职人员，周末双休，强制执行。谁敢让我看到他在加班，本王就让他去投胎，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007的福报。”
2
我的话音落下。
整个大殿，忽然就安静了。
安静得能听见殿外那些魂魄的哭声，显得格外清晰。
跪在下面的那些影子，不打哈欠了。角落里玩骨牌的，也停了手。所有影影绰绰的脑袋，都齐刷刷地抬了起来，望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