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娘亲新给我做的湖蓝色裙子,站在台阶上看了好久。
院子里的老槐树轻轻摇着叶子,像是在跟我告别。
想起和傅渊小时候在树下埋的那个陶罐,说好等长大了一起挖出来的。
如今他已经“忘了”我,大概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像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却又好像,丢掉了一件很重很重的包袱。
娘亲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柔声说:“晚晚,上车吧。你外祖说苏州的桃花开得正好呢。”
我点点头,正要踩上脚凳,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高大的黑马停在门前,扬起细细的尘土。
傅渊从马上跳下来,气息有些急促,头发也有些乱,像是来得很急似的。
他先是冲着娘亲拱手行了个礼:“伯母,听闻您今日南下,晚辈特来送行。”
娘亲的神色淡淡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世子有心了。”
他应了一声,目光急切地落在我身上,欲言又止。
娘亲看了我们一眼,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温声道:“娘在车上等你。”
说罢先一步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了下来。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清晨的街道格外安静,只有鸟儿在叽叽喳喳。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低声说:“苏州……路远,气候也与京城不同,你……照顾好自己。”
他的声音里,有那么一点点我不熟悉的干涩。
我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这张脸,我看了十几年,从小小的少年,看到如今挺拔的模样。
我曾经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脸。
现在看着,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雾,再也看不真切了。
“傅渊,”我往前走了一小步,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问,“你的头还疼吗?”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下意识地回答:“早就不疼了。”
“哦,不疼了就好。”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等我走了,你就不用再那么辛苦地装失忆了。”
5.
傅渊的脸一下子白得吓人,整个人愣在原地。
我看着他慌张的模样,轻声说:“你别怕。这件事,我没告诉过别人。”
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再看他,转身钻进了马车。
“走吧。”我对车夫说。
车帘落下时,好像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追来,可是只响了两下就停住了。
马车慢慢动起来,娘亲握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什么也没问。
我靠在软软的垫子上,听着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没有掀开帘子回头看一眼。
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就像剪纸的小剪刀,“咔嚓”一下,把拴在我们中间那根早就破破烂烂的线剪断了。
我们一路向南,窗外的山从黄扑扑的,慢慢变成了绿油油的,连风吹在脸上都变得软软的。
娘亲说,这就是苏州了。
外祖家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又好像不太一样。
舅舅舅母早早等在门口,外祖的胡子又白了些,却还是笑眯眯地拉着我的手说:“晚晚长高了。”
大表哥送了我一套漂亮的彩笺,说是苏州时兴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