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那一声吼,带着血腥气,砸在我脸上。
我几乎是冲出去的,奔向那片混乱的牛圈。几个月了,这是我第一次踏出柴房,冷风刮在脸上,带着牲口棚特有的腥臊和一股不祥的甜腻气味。
这是1979年的春天,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吹到这个闭塞的山村,生产队仍是这里的主宰。
而我,一个被锁在柴房里的姑娘,此刻却要凭着一本捡来的《赤脚兽医手册》,赌上自己的命运。
可我刚跑出两步,胳膊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
"站住!"村长李富贵眼神凶狠,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
"集体的牛金贵得很!你个丫头片子碰坏了拿什么赔?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跑!"我爹也凑上来,缩着脖子,小声帮腔:
"秀英......要不、要不就算了,现在反悔去结婚,爹跟村长求求情......" 我心头火起,又一阵悲凉。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山村里,女孩生来就是赔钱货,读书更是天方夜谭。
4
我没有挣扎,反而顺着他的力道稳住身形,抬起另一只手,精准地指向那头症状最重的头牛。
它正痛苦地甩着头,口吐白沫,一下下用坚硬的颅骨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村长!"我声音拔高,手指稳稳指着那头牛,
"你看它的眼睛!瞳孔已经缩成针尖了!这是醉马草毒发的死相!再拖半炷香,这牛必死无疑!"
我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盯住村长因为愤怒和焦虑而扭曲的脸:
"它要是死了,您到底拿什么跟公社交代?这可是破坏集体财产!
是信我一次,还是眼睁睁看着这'集体财产'完蛋,您自己去担这个责任?"
"集体财产"、"交代"、"责任"——这几个字眼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里。
我看到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那里面凶狠未退,却多了几分惊惧。
他怕,怕担不起这个责任。
在这个年代,这顶帽子能压死人。
他掐着我胳膊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些力道。
成了,我心中冷笑,抓住了他最大的软肋。
"还愣着干什么!"村长猛地甩开我的胳膊,对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吼道,"都听她的!快!"
5
我立刻指挥起来:"快!找高锰酸钾,兑水,颜色调到淡紫色就行!
给它们灌下去,催吐!"
这是我从那本破旧的《赤脚兽医手册》上看来的土办法。
几个村民动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找药、提水。
我快步走到那头头牛身边,它的情况最糟,眼神已经涣散。
我和两个村民一起,费力地掰开它的嘴,将兑好的高锰酸钾水灌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几头症状较轻的牛,在灌药后开始剧烈呕吐,吐出大量混着草渣的污物,情况似乎稳定了一些。
周围传来几声松气的声音。
但我的心却揪紧了。
那头最壮的头牛,灌药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抽搐得更加厉害!
四肢僵直,口鼻间溢出的白沫变成了淡粉色,带着血丝!
"看!头牛不行了!" "这丫头到底行不行啊?" "完了完了,这牛要是死了......"
村民骚动起来,质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我。
村长的脸瞬间铁青,眼神重新变得凶狠,死死瞪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