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推拒那半个饼子。
12
我站在原地，手心里还残留着玉米饼粗糙的触感，和王老五几人刺耳的嘲笑声。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信我，会不会帮我。
陈默那扇关上的门，像他这个人一样，沉默而充满隔阂。
我不知道那半个饼子和那句"知识有用"能否敲开一条缝。
但我不能把希望全押在他身上。
就在我琢磨着还能从哪里弄到书时，妹妹秀梅悄悄凑到我耳边，带着点神秘和恐惧交织的兴奋：
"姐，我听说......公社那间废弃的图书室，里面有很多没人要的'废纸'。"
废弃图书室？我心里一动。那地方我知道，早几年破四旧，里面的书被胡乱扔了一地，后来就封了，据说还闹鬼，晚上根本没人敢靠近。
而且，公社看门的老刘头养了一条极其凶恶的大黑狗，就拴在图书室附近。
"姐，我去试试！"秀梅鼓起勇气，小脸煞白却强装镇定。
我知道她怕黑，怕鬼，怕狗，怕一切未知的东西。
但为了我，她愿意去。
那天晚上，她去了。
我没等多久，就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秀梅像一阵风似的冲回来，一头扎进我怀里，浑身抖得像风中的叶子，话都说不利索了："有......有东西......猫......黑影......还有狗叫......太吓人了......"
我没有责怪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才十二岁，能鼓起勇气走到那里，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
第二天，我用了整整半天时间。
我省下了自己中午的口粮，又用之前给陈默送饼子时，他沉默地塞给我的一小块、不知存了多久的咸肉干，混合着粗粮，精心烤制了几个香气扑鼻的饼子。
那点油腥和肉香，在平日里清汤寡水的肠胃里，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深夜，万籁俱寂。我再次带着秀梅出发，她紧紧跟在我身后，手心里全是冷汗。
13
公社大院黑黢黢的，只有看门人屋里一点如豆的灯火。
那条大黑狗听到了动静，立刻警觉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秀梅吓得几乎要尖叫，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别怕，看我的。"我压低声音，将那几个特制的饼子用力扔向远离图书室的角落。
香气弥漫开来。那大黑狗鼻子耸动，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抵挡住诱惑，拖着链子"哗啦哗啦"地扑向了饼子，埋头大嚼起来，暂时忘记了我们。
解决了最大的障碍，我紧紧握住妹妹冰冷、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拉着他快步走向那间传说中的废弃图书室。
木门歪斜，挂着一把生锈的锁，但门轴早已腐烂，用力一推就开了条缝，带起一阵灰尘。
"姐......有......有鬼吗？"秀梅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敢往里看。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双手扶住她瘦削的肩膀，目光平静地看进她恐惧的眼睛里："别怕，你看，狗不可怕，它只是饿了。
里面没有鬼，"我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只有能让我们姐妹不再被人像牲口一样卖掉的'武器'。"
"武器？"她茫然地重复。
"对，武器。知识就是我们的武器。"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异常清晰，"有了它，我才能考出去，才能带你离开这里，才能让我们的命，我们自己说了算！"
